女人醒来，看到丈夫匍匐在床上，卷曲着瘦小的身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知道丈夫这是很疼，疼得睡不着的样子，丈夫怕吵着她，强忍着。
女人年轻的时候身体也不是很好，年轻的时候听不得任何响动，一点声音就会惊醒她，现在女人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倒头就睡，睡着一般也醒不了。很多事情也开始记不清楚，经常将衣服洗两遍，明明吃过降压药，还是会找丈夫要药吃。
女人看到丈夫很多事情开始交代女儿，开始劝解女人以后不要逞强，能做的事就做，不能做的事不要做，让孩子们去做。自己可能以后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要先走一步了。
女人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有明白，因为孩子们都说丈夫没有事，让他们放宽心。白天家里很热闹，儿孙们在家，帮着做饭，陪着逛街，好像一会就天黑了。
等一觉醒来，女人的思维才是最清醒的。女人伸手摸摸丈夫的后背，然后轻轻帮他将被子往里招了一下裹紧，丈夫每到冬天就会咳嗽，就怕背心着凉了。
可是这次丈夫没有咳嗽，就是经常反胃胀气，以为是年轻时的老毛病，胃病复发了。没有在意，以为吃点胃药就会好。结果一个多月来做了几种检查都没有发现胃有问题。
这次疼得实在忍不住就去做了CT。医院询问，家里有几个孩子，家境如何，是否有医保，说年纪大了，不建议手术。至于医生怎么跟孩子们谈的，男人并不知道，到目前为止，医院的检查报告，孩子们都没有给男人看过，男人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大事不好了。住了几天院，男人跟孩子们说，那就出院吧，在家你妈妈放心，我也放心。
男人其实早就醒了，他只是不想让妻子看出他的难受。
昨天男人让女儿将自己银行里的钱都转到了女人的卡上，以前家里的钱都是他管，女人不识字，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每次发了工资，男人都会将女人卡上的钱转走，然后定期存起来。
女人听到丈夫和女儿这几天一直在嘀咕钱的事，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她莫名的烦躁起来，冲男人吼起来：“我跟你说了好几遍，让你告诉我吃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以前你出差几天，还不是我自己搞。”然后开始不停地在家里的药箱翻药，一定要认识自己到底吃的什么药。
男人捂着胸口说：“我让女儿照顾你，是怕你忘记吃药，或者重复吃药。有几种药，每次的时间不一样，计量不一样，大小形状又差不多，你记不清楚的。”
男人其实还是不放心相濡以沫的妻子，这些年，妻子已经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了，经常忘事，特别是今年发展更快。自己这一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留下一个糊涂的妻子，孩子们离得远都有自己的家，该如何照顾她啊。自己这个岁数，也能走了，就是不放心妻子。她一辈子争强好胜，聪明能干。孩子们做的事都瞧不上。每次孩子们过来，帮忙做饭做家务，不是说菜咸了，就是说哪里没有搞干净。自己如果先走一步，她越来越糊涂爱发脾气，谁受的住啊！
男人想到这些，就忍不住要吃东西，吃饱后就去睡觉，他要将病魔打败。男人想着自己一辈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坎，哪一次不是这么凶险，所以这个坎，自己一定能度过的。
想到这里，男人忍不住哼起来了《白毛女》 “娘生我，爹养我，生我养我，我要活。”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女儿抹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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