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〇八年的十一月了。北风鼓起腮帮子使劲呼呼地吹着,吹得窗户上的玻璃发出叮叮哐哐的响声。窗缝里凉风滋溜溜地钻进来,也想取暖似的,在屋里闲荡。万山找了张纸片塞在那块玻璃的缝隙里,心里恨恨地骂道:“这是哪个该死的装的玻璃。连风都这样欺负我。”他颓然地坐在桌前,想不出,该怎样改变今天这个局面。停业了,已辞退了所有工人,可是该怎样与工人结清这个月的工资呢?又赶上了年关,别说福利了,基本的工资不能欠人家的吧!他翻看账本,发现还有二十余万元的欠账,他甚至不明白这些账是怎么一点点积累下来的。加上五万元的罚款和工人工资,满打满算,得需要三十七万八千元才能抚平所有的欠款。天哪,他哪儿弄这些钱去!他收购的那些假货,根本找不到源头,那些黑心商早就销声匿迹了。
万山在桌前坐一会,痛苦像毒蛇似的啃噬着他的心,他绵软无力地站起来,复又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眼泪都出来了。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是肖影。他用纸巾擦干眼泪,照照镜子,感觉没有什么痛苦的痕迹了,才去开门。
肖影依然穿着工作服,外面穿一件卡其色羽绒袄,她手里提着行李箱,她是来告别的。
肖影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进屋站在桌前,满脸同情地说:“都怪我啊,不该在节骨眼上请假。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
“你要不要我都得给你,只是早晚的事,我暂时先欠着。年关我一定想办法,都发了。”万山把愁苦压进心里,平静地说。
肖影看着万山,心中不由替他难过。然而她却劝万山说:“这些机器都还在,我们也只不过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你缓缓手,可以开工了,我们还会回来的。这次事故确实是人手还不够用造成的。那个质检员他平时也只能当个助手,等再开工时,可以再招一名在这方面更有经验的人过来。”
“开不了工了。”万山长叹一口气说道,“等我还完欠账,不知到了猴年马月才能有启动资金呢!”
“你可以问嫂子借借看啊,大爷大娘那儿也可以借来先用着。他们嘴上说不帮你,心里哪能不惦念你,万水也可以帮你个几万文儿……你有这么好的后盾,你就用用看吧!相信自己,一定能解决。”
万山摇摇头说:“别提他们了,他们对我来说已经是空气了,是风!是吹刮我的风!除了给我带来烦恼,他们——唉,不提他们。”
肖影也不知道还能再怎样安慰他了。
“你回吧!我反而觉得对不住你,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要欠着。”
“你本来给我的就多,所以这个月,你不用发给我了。”肖影真诚地说,“等什么时候需要我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不管我在哪儿干活,只要你需要,我立马会先到这儿来的。”
万山感激地看着他,目光里有些隐秘的爱恋。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说:“好吧。祝你好运。”
肖影笑了:“祝你好运!”
厂里的工人陆陆续续地走了,有的来告别了,有的没吱声。来告别的,有一两个问了工资的事,万山说年底一定给。
人都走了,只有韩叔被留了下来,帮助他看管厂子和那块所谓的“种植基地”。
晚上,北风裹挟着雪霰轻扣着玻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万山感到由外到内的寒凉,他想开空调,一想到以后他恐怕连电费也交不起了,他又有些犹豫。可他太想感受身体被温暖的感觉,最少也能让他的心得到一点暖意,就像肖影的话。她是一个让人温暖的人儿。只可惜她不属于他。他又想起了真真,这两年,真真也许会攒下来一些钱,那能有多少呢?最多也就几万块吧!他突然想起了真真住的房子,那可是他万山的,还在他的名下。他原来还不是一个穷光蛋啊!他打开了空调。风渐渐地暖了,他心里获得了抚慰似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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