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张卫东,生于上世纪50年代末。80年代末开始写诗。2001年5月至2010年5月与成都部分诗人发起创办诗歌民刊《人行道》。现居成都。2012年4月开始独自创办诗歌民刊《或许》。自印有个人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现居成都。
立夏:花蕊上的工蜂
逆风而行,空气中有死亡的香气
发现,不能靠得太近,
观察的距离需两米,留给蜂鸣的场域
花朵一簇,桉树阴影下的静物
暗示了阴谋的爆裂。云下,
二十四桥虽在,吹箫的蝴蝶已经离开
不是色情的铺垫与打开,花瓣想象
薄翼起舞。它的酱紫色花纹
扑向了球状细细的蕊
旁观者脸色绯红,却说不是两宋
当针管从它的尾部伸出,
过程才进行了一半,颤动的胸腔空无
寂静三十秒,这是它的孤独,
这是一本书没有写下的图存与劳动,
它的稍微偏移、采集的足
而我却要欢呼,它的甜蜜的微不足道
花的微不足道,夏日宏大的
阳光下,一个普通人的微不足道
小满:树荫下的水闸
白云掩来,左边的槐树林叶已茂密
蓝光下蕨草葳蕤。流水
在十多米外发出应有的响声
是的,他们刚从闸上经过,
用随身的手机拍下了浪花摔碎的核心
千步以外,有两个垂钓的闲人
而这边,只要一杯清茶与它对应
前天的大雨伴着鼓舞的喧声
他们相互都说了什么?
风,就要这么一点点——吹过河岸
仿佛纸上词语的疏离,
送来了维吉尔屋后放牧的笛音。……
水闸开启,柳絮飘零
强势的波峰上,他再次打开了
书的反面,移动的立场可疑、动听
别再说什么通往沃罗涅日的土路,
那是冬天的脚印。右边的
花瓣上,几只画眉唱着欢歌飞过了树荫
芒种:猩猩的果酱
植物蛋白不嗜血腥。雨林仅仅是一段
不长的记性。铁制花苞年度开放
十万八千里又算得了什么!
哦,风火轮,阻力不是落地的果子
顺势流出的浆汁。谁能想见
一些词的浑圆、坚硬?嗨,原来这是
猩猩的果酱,是甜点难以拒绝的
善意。它刷了牙,洗了脸,
从批判的角度,对着泉眼正了衣冠
再细细剪去指甲的锋利。不急,
预约云头南北向不会误点
这么想着,出了林,下了山,然后
直奔主题。黏果酱,黏果酱,
为什么要和我谈立场?方向嘛,就是
一滴水的流向。见过抛出的
沙袋吗?话是说得重了些,
但身段还算理想。毛发的落差正守在
舌尖的道上,说:这是果子的
左肋。油价不是又涨了吗?
昨天梦癫的狂,此刻属于种子的遗忘
夏至:沸腾的雨声
实在不以为一个节气的转换有什么可描述的
就像这蒸笼的天气陡然冒出的蘑菇云
地球就这么转着,一年二十四季
时空间,它的存在的差异仿佛脚下那粒
滚动的沙子,厌恶着早起炉上
沸腾的稀饭。不要说什么“三千大千世界”,
风吹起的发捎就是宇宙的高度
也许,他在蚊子口中不住的比喻,
一个节气让皮肤发烧,头脑发烫,让暴雨
冲刷了翻滚的地皮,江淮就涝了,
龙卷风就来了,房子就没了!
无论穷人还是富人,灾后的表情恍惚因恐惧
和暂时的悲悯都模糊了数字的区别
今早他说川南,暴雨袭来绝不是抢救的
“杯水车薪”,不可阻挡的水势让
“荡然无存”再次浮上了记忆。……
那天夜晚,同样的雨水突袭了成都,虽然
只是急袭了城东局部的一小片,只是
下班的应急灯中雨雾迷蒙的浪漫
可回家路上,车轮在河边或低洼处卷起的
水花,仍足以令人想象平日里
一个人随意的小便实在算不了什么,
比如在墙角、街边、绿地树丛的背阴处,
当车身躲过暴雨如注的隧道口,
一个突然闪出的上身赤裸、企图碰瓷的醉汉
小暑:梅雨过后
他不断压低着嗓音,不知树阴深处
是否还有旁人。从前天稍远的
山脚回来,天就暗了一点
一群蝴蝶,或者是一队天鹅在花间、
池塘嬉戏着,给雨后的大地
换回了一些聚会与交流的好心情
昨天,在小区外的沙河边,
他再次发现了两只做爱后的小麻雀
跟在一只斑鸠拉开的影子后面
河里的水位暴涨,云开的仲夏清凉
心潮逐浪而去的一小会儿,
他掏出了包里深藏的另一支笔
显然,这不是天平出于道德的估判,
只是某种言语与江湖的分歧,
尽管它偶尔黑昼颠倒,毁誉不分
但他仍要眺望傍晚的西天,
赚取着春色的屋后致力保护的花园,
比如,一只金龟满载的小木船
初伏:在河边
其实就那么一缕,从较少的槐叶间穿过,
解释着三庚对水分子的说服力
当湿度还在黄梅最后的身上爬楼梯,
那边已是精神的亢奋在起飞
伴随埃航的又一次空难,恐怖的袭击者
已倒毙于尼斯街头警察的子弹
江流中下游,再次破堤的大水摇晃着
沙河边清醒的饮茶人。而另一条
纬度上,十七级台风又掀翻了
多少途经的餐桌?如果,仍有金色晚霞
弹出的短暂画面,游弋不止的手指
能调准几多呼叫泛滥的音波?
用昨天的黄瓜菜佐料今天的清汤面,
生活的口味像人的命线。他们
又要去高原数星星了,河里
漂浮着水草的盲眼。我知道牛羊的奔跑
没有什么不变的的理由和目标,
但说楼市背阴处,狼群的会议刚刚开完
大暑:发烧的天空
蝉蜕依旧在树干。它对汁液汲取的力度
决定了蜂鸣的大小。天空发烧了
环流的紊乱让高温的大气
推动着云层暴戾地逼近了劳作的陆地
获得词语的纸张企望长出燃烧的翅膀
而蒸笼里,突围的包子在歌唱:
那边汗如雨下,猪栏折了腰,
在它们逐流的低洼处,豪车泡进了水中
湿度还在窗户的皮面添加。他们都说
更高的灼热可以压下稍低的暑气
这是渴望摧毁的玻璃与昏聩的午时以后
驱赶着高频的鸟鸣躲进了树荫
孩子啊,不是我们不爱你们,
陡然的决堤或泄洪,有时真的防不胜防
我知道月光下湖面可能的惬意
那些无邪的小手和脸蛋在下面开出的莲花
中伏:过山风
屋顶是倒置的伞,过山风吹入的旋流
带来虎跑泉上轻摇的波纹
和她们布鞋脚上缓慢移动的腰身
人民在窗外戏水,和自己的宠物为伴
他们欢呼的笑脸深陷表面,
谁知道水流的上游正发生着什么?
光线西移,出山在栈道以南
如果红树林的夜色并不遥远,断桥以东,
钱塘江的鱼群将聚起新的潮汐
当然,那是他在柳江花间拍下的蝶影
和一只小麻雀占据的高度
不管流水有无回应,内心早已结集
莫不是,南风压倒了北风?
沫江潭水深千尺?一脚下去,试了试,
想不到的江淮怎就破了堤?
“水至清则无鱼”,垂钓碧溪的老者,
晃动的索桥上,如何才能达到
一首诗的辨析?他说:这是大雨的细密
比如,洪水过后,谷底野草的倒向
比如,复照竹林的山路上
那只非要在己时打鸣的土鸡送来的清凉
末伏:老虎出山
应时的秋草尚未生长,鱼群还在水沫泱
当他再次说出“秋高气爽”,
却是另面光影伏斜阳。高海拔上折返的人
带不回岩石顶上山风的清凉
十月是见面最好的日子。他说
可以“望穿秋水”,却不是秋波频频的
子夜感伤。芙蓉开花的时候,
幽暗的河边可有时来运转的摸样?
大瀑布虽壮观,却是赶赴的美景无想象
除了垂直砸下的短时震撼,
其间还能看见什么?不要左右总是说:
风雨过,蓝蓝的天上云朵朵
不要再提湿度了!空调正吸收着
毒虎私处多余的水。当然可以闭门不出
反复打磨无效之刃,就象烈女
怀中深藏的剪刀,真的可以出其不意?
虽然,碧潭飘雪不及青山绿水,
却可化解时间的戾气。一个总是焦虑的人
他如何坐入茶道的程序?
疑心不除,这样的过程能品出什么?
处暑:暗香浮动的黄昏
它的离开并没有经验描述的那么痛快
而我的惊艳,却来自视频中那位
穿短裙、跳热舞、回眸一笑的
美少女她的长发披肩、活泼欢快的
旋转。仿佛你们因避暑而前往
高原的傍晚,哦,那拖着凤羽落霞的
天边,不能再比喻了!往下看,
透过水银可能持续上升的刻度、栅栏
看看窗外大街上奔走的行人吧,
幸运的我还可暂不出门,还可把茶水
再泡几天。这样就有了思路?
就有了想象维度的多种切入?比如
又想到了七月荷花,想到已经
凋谢的事物肯定有点儿感伤;比如,
八月的桂湖将暗香浮动月黄昏,也许
是白鹭横斜水清浅的某个上午
而你却总说:“水至清则无鱼”
前天已经断言:词语的魅力是诱人的,
远胜过早起的豆浆与节气的眩幻
但眼下我是真的不想再出门了,
河边虽有茶园还有菜价偏高的河鲜馆
2016.08.29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