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那个小孩儿能看到吗?”
我指着不远处站在墙角呆头呆脑的小男孩问冬生。蹲在我身旁的冬生很配合,神秘兮兮地探过头,我赶忙附耳过去,生怕听岔了。
“能看见,刚才我亲眼看见一个男人把他放到那儿,然后自己找地方去小便了。”他话音未落,我便看到一个男人边系着腰带边牵起小男孩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我都懒得看偷乐的冬生,不动声色地继续找。斜阳下,我观察着每一个人,他们神情或平静,或焦躁,或悲苦,或欢愉,但无论如何,在他们脸上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诡异。
我撇着嘴转头间,被突然压过来的阴影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跟前。看着她红抠抠的眼睛,和一笑之下露出的两颗尖利的牙齿,我捂着嘴才堪堪地将一声惊呼咽了下去,使劲地拍着冬生的肩,指着老妇说不出话。冬生嫌弃地抖落我的手掌,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钱。老妇欢喜地双手接过,转头走了。
冬生满脸鄙视地帮我合上张了半天的嘴,摇摇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向南啊,不是我说你,这都多少天了,你还没完了?”
也许是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存在,这些天的反常,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感觉像是丢了东西似的。对,就像是丢了一件早已陈旧不堪但又用惯了的东西,如释重负,但却 依然有那么一丝失落,更重要的是,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向北了,这个才更让我沮丧。
“可能他也走了。”
冬生显然早已准备好一肚子说辞,但也万没料到他的一句牢骚就让我一下子想通了。错愕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愣了几秒钟,才又磕磕巴巴地说:“走……走……走了……”,随后兴奋地双手一撑膝盖站起身,揉着后腰接着说:“可不走了么?要我说,这是好事,至少对你是好事。”
冬生一脸喜色,可想而知这几天跟我满大街地瞎转悠心里有多苦。
“其实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看我一副落寞的样子,冬生很识相地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我挥挥手,让他快点走,他竟然一点儿不跟我客气,消失地简直比鬼都快。
天边最后的一抹云霞也消失无踪,我即便瞪大了眼睛也再看不清来往行人的面庞,这才不得不站起身,抖着蹲麻的腿。
这个地方虽离家不远,但我长大后很少来。小时候我和向北无处可去,经常会寻一些人少的河岸、山坡去疯跑。有时候玩得太晚怕妈妈骂,会去捡一些树枝或拔点草,装模作样地带回家去讨好她。当然,这是我的主意。我站的地方穿过马路,对面就是一个河堤。那时候我和向北经常奔跑在窄窄的河堤上,在大人们的惊呼声中有惊无险地跑到尽头,然后喘着气并排躺下,看着头顶的蓝天,和奔流在脚下的河水。我记得我们俩还在一株小杨树上刻上了名字,只是当时他粗心,“向北”写成了“向兆”,他哭了一鼻子,我笑了一天。
路上人很少了,街灯下我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高,一矮,虚实间的交集孤独却又诡异。我毫无来由地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左耳旁隐隐感觉一阵冷风吹过,我像是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后身不由己地倒向右侧。恰在这时身后一阵车铃声,一辆电动车擦着我的胳膊驰过,我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有站稳,倒在路边。所幸,除了脖子上刚戴上的一块玉碎了一地之外,我竟然毫发无损。
搓搓手掌上的泥土,我正要撑着地面起身,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恍若透明的小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我笑。他调皮地伸伸舌头,满脸无辜。我低头无奈地掐着眉头,余光瞥到身前的碎玉,心下恍然,原来……他还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