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遗恨天时,云翊神君曾来看望过文樾。他看着满身是伤的文樾,眼神闪动中皆透露的是不忍。他说:“文樾,时至今日,你可曾有过后悔。”那时文樾望着云翊,漆黑的瞳孔中映的是一片死寂,无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光芒。
云翊望着她这般模样,半是痛心,半是恼怒。他说道:“文樾,沧溟要大婚了,你最后不顾一切换来的便是如此结果,难道你还不曾醒悟吗?”
文樾的眸光微微闪动,苍白的面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动。
“云翊,你不必规劝我了,这寂寂数万年我早已厌了,如今这般境况于我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文樾望着云翊,话语中的坚定已表明了她的态度与决定。
云翊望着早已下定决心赴死的文樾,深邃的瞳孔中映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悲痛,衣袖下的一双手渐渐握紧成拳。半响,他方默默走出天牢,行至大门处,他道:“文樾,初见你时,我以为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让你动情。”文樾淡淡道:“那时,我未尝有爱的人。而如今,云翊,我爱沧溟,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闻言,云翊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爱到不顾一切么?文樾你可知,我亦是如此。”
二
文樾初见沧溟时,是在云滨之地。彼时,她正在采撷云滨之地的仙草,不料却被沧溟所阻。文樾不悦地看着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玄衣男子,见他一脸轻佻样,细眉微蹙,冷声道:“这云滨之地的仙草向来是能者得之,不知仙友阻我是何意?”
沧溟笑着望着文樾,一双桃花眼笑得颇具风流,低头微微作揖道:“在下自是知是仙子打退了这云滨之地的守护凶兽,只是在下虽不才,却也急需这无患草救一故友性命。方才见仙子将要拔尽这三株无患草,故而阻之。”
闻言,文樾沉思片刻,随后将手中的一株无患草递给沧溟,道:“这株无患草赠给仙友,另外两株我自己另有用途。”沧溟也没有推却,不紧不慢地接过无患草,将其收入衣袖中。
“多谢仙子赠予仙草,此恩在下没齿难忘,在下小名溟沧,敢问仙子仙籍?”
文樾一心只想着回去给师尊熬药,不愿再与他有过多纠缠,便淡淡道:“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况且赠你无患草也算不做多大恩典,我还有急事,便先行告辞,仙友请自便。”说完,文樾便携来一片云,往远处而去。沧溟见她一脸疏远淡漠,却也没有拦她,只是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轻佻样。
片刻,那云滨之地的守护凶兽井杌化作一白衣男子,走到沧溟身旁。
“如何?”沧溟转身望他。井杌恭敬答道:“方才与她过招时,招式却是师出玄元无疑。且她身上若有似无透着的气息,确实和数万年前神魔大战中凤凰一族祭出的凤凰芯的气味一般无二。”闻言,沧溟握住无患草的手紧了几分,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他静静望着远处,喃喃道:“一万年了,华琚,我终于找到了解救你的方法。”
一回到玄清宫,文樾便要往她的云画殿赶去。行至梵华楼前的长廊,只见那玉衡远远见着她,便急忙忙向她跑来。
“大师兄这么急,是师尊出了什么事吗?”文樾心中时刻挂念着玄元的伤势,见他这样,语气也不自觉多了几分焦虑。
玉衡摇了摇头,拿起衣袖随手擦了额头上沁出的几滴汗。“师尊早上便唤我寻你,说有要事同你商议,岂料你一天都不在玄清宫。”
“我去云滨之地为师尊采撷仙草去了,烦请大师兄帮我将这篮子先放置在云画殿,我这就去找师尊。”文樾将装有仙草的篮子递给玉衡,自己便赶忙向流光殿走去。
流光殿内,玄元帝君正在房中擦拭着自己的伏羲琴。文樾望见玄元拿出了数万年未曾用过的伏羲琴,心下一片诧异。
听见了房外的脚步声,玄元抬起头,不经意望见了文樾衣袖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你衣袖处沾惹的血迹,想必你又同人打斗了吧。”
“弟子闻言云滨之地的仙草对治愈师尊的伤有妙用,便前往云滨之地查看,却不料那的守护凶兽甚是凶狠,几番搏斗下来便误了时辰。”文樾走进房内,语气谦卑,目光却停留在那伏羲琴上。
“也罢,你以后记着别擅自出玄清宫。最近魔族似乎又有动荡,我得前去查看,你同玉衡他们好好待在玄清宫。”
“可是师尊,你上次降伏穷奇时受的伤尚未痊愈,弟子怕……”
玄元摆了摆手,一脸严肃地望着文樾,沉吟道:“数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因为凤凰一族的神器天族方可扭转逆局,文樾你要记住,切不可动情,让人偷了凤凰芯。”
“弟子谨记师尊的教诲,必牢牢守住凤凰芯。”
玄元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示意文樾退下。文樾担忧地望着玄元,想说什么,但又知晓玄元的性格,咬了咬唇,最终无奈地退下。
三
九重天上的夜晚是没有月亮的,点点星光照映下,越发显得云画殿庭前的无霜花孤寂冷清。
文樾挂记着玄元的伤势,夜晚自不得入眠,便一个人坐在云画殿前,呆呆望着那白如雪的无霜花。这无霜花还是她初来玄清宫时栽下的,如今数万年过去,早已枝繁叶茂。
文樾是四万年前来的玄清宫。当初天族和魔族一战中,凤凰一族因祭出族中历代守护的神器往生灯,而导致合族人除了文樾外悉数丧命。往生灯可以复活神祗,也可以毁灭神祗,其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但需要凤凰芯方能开启。凤凰芯是由凤凰一族一千二百人的灵力凝聚而成,神魔大战后它便被寄于文樾体内。
半是愧疚,半是谨慎,文樾在仅仅五百岁的年纪便被天帝封为文樾神君,并交由上古唯一幸存下来的神祗玄元帝君教养。
文樾起身走到无霜花树下,略微一跃,便已停靠在一粗大的树枝上。她横躺下来,刚一闭眼,却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蓦地睁眼,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文樾,你不要每次见到我都表现的这么凶嘛。”树下云翊神君望着眼神凌厉的文樾,没好气道。
“这夜深露重的,不知云翊神君造访所为何事?”见来人是云翊,文樾的神色稍缓,声音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我早料到玄元帝君外出,你肯定睡不着,因此我偷了墨狄那老头的酒来,陪你一醉解千愁。”说罢,云翊还亮了亮自己手中的酒坛,朝文樾笑了笑。
“不必了,这酒云翊神君自己留着吧,我明天还得和玉衡师兄他们习武,便不陪云翊神君了。”文樾跳下无霜花树,走到大殿前,留下了这句话,看也不看云翊一眼,便紧紧关住了大殿的门。
望着紧闭的大门,云翊神君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他走近无霜花树,一跃停靠在方才文樾横躺的树枝上,自顾自饮起酒来,脑海里心里皆是文樾那清冷的面容。自两万年前,在天后的寿宴中初见玄元帝君身旁的文樾,他便对她一见倾心了。可怜他虽是九重天中身份尊贵的天帝玄孙、天族少帝,却花了两万年时间也未曾得到文樾一顾。
四
玄元帝君已有将近一月未曾归来,文樾内心日益焦灼起来。玉衡便打发了毕方鸟前去打探玄元消息,他却也数日未归,让玄清宫一干人等都有些坐不住了。
第五日午时,毕方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当听到玄元被困在魔界不稷山下的仙罗幻境中时,众人脸色皆大变。仙罗幻境是弑神的魔境,里面凶险重重,再加上玄元旧疾未愈,此番竟是凶险万分。不顾阻拦,文樾执意要去救玄元,起初因为玄元临行前的嘱咐,玉衡并不肯放她去。可无奈文樾百般哀求再加上担忧玄元,玉衡便准了她。玉衡本想同她前去,奈何仙罗幻境中戾气太重,文樾有凤凰芯与往生灯护体可不受干扰,其他人一进去便会立马被戾气所伤,便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简单辞别了众位师兄弟后,文樾便孤身一人前往不稷山。不稷山本是魔界领地,可文樾来的路上却并未碰见一个魔族中人,心下不免生疑,但担忧着玄元的境况,她也顾不上太多,见前方大雾凝聚的仙境入口,想也没想便飞身进入。刚入仙罗幻境,扑面而来的戾气便让文樾不禁皱了眉,虽然有神器护体,但文樾依然能感受到这些戾气对天族中人的危害有多大,当下不禁加快了步伐,急急找寻玄元的踪迹。
行至一水潭前,却见水潭前的一块大青石上正躺着一个人。文樾警惕地往前走去,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不禁一惊。那人正是文樾在云滨之地遇见的沧溟。文樾皱了皱眉,走近探了探沧溟的鼻息,却只感觉到他的鼻息已十分微弱。
文樾心中虽担忧着玄元,却也不忍弃沧溟而不顾,便将他扶起,依靠在石头上,唤出往生灯替他治疗。
一个时辰过去,文樾早已是面如死灰,仙力已将近用尽。终于,沧溟身上本触目惊心的伤痕渐渐大致愈合了,惟有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愈合不了,文樾方收回往生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往生灯所需灵力甚多,文樾四万多年的道行尚且不足以完全掌控。所幸沧溟身上的伤绝大多数是被戾气所伤,若是被像穷奇那样的凶兽所伤,她便无能为力了。
夜幕四合,文樾坐在青石上,望着身侧依旧昏迷未醒的沧溟,若有所思。不知为何,对于沧溟,文樾总有一种熟悉之感,心中甚至还会有淡淡哀伤情绪浮现。因着沧溟迟迟未醒,这仙罗幻境中噬魂兽又多,文樾便也被困在这,不得脱身。
仙罗幻境不比九重天,除了漫天星星外,还有一轮圆如玉盘的明月。沧溟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文樾正痴痴望着明月。
察觉到身旁人的响动,文樾转头望去。
“竟又是仙子相救,加上云滨之地那次,在下已欠了仙子两份恩情。”沧溟声音无力,却仍旧强扯出一抹笑容。
“恩情自是算不上,只是你为何孤身一人来这仙罗幻境?”文樾疑惑地望着他,虽救下了他,但文樾内心对他的突然出现也是充满着疑虑。
闻言,沧溟面色微变,神色哀伤道:“我带了三个随从来这仙罗幻境寻找火灵果救我故友,岂料行进没多久,便碰到了上古凶兽珊瑚独角兽,我的三个随从皆命丧于他,而我虽侥幸逃脱,却也受了它一击重击,失去了抵御戾气的能力,最终晕厥于此。”
文樾见他神情悲痛,不似作假,凝眉再三思虑,后道:“我本是前往仙罗幻境救我师尊的,因你才耽搁至此,如今你既已清醒,我也不能在继续耽搁下去了。”
“师尊?仙子莫不是说的是玄元帝君?仙子难道就是那玄清宫的文樾神君?”沧溟问道。
文樾听了他的话,面露欣喜,赶忙抓住沧溟衣袖问道:“正是文樾,仙友见过我师尊?他人如今在哪?”
沧溟见她焦急的模样,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她。
原来当初玄元被骗入仙罗幻境后,在寻找出口的过程中恰巧碰见了沧溟等人,便出手相救。
“我师傅既救你,你为何弃我师傅独自脱逃?”言罢,文樾眼中已带有一丝嫌恶。
“我当时被那畜生重伤,已是仙力尽失,玄元帝让我自己先行逃脱,他好无所顾忌地与那畜生对抗。”沧溟神色中满是歉意。
“师傅本就旧伤未愈,如何能与那畜生对抗,我得快点找到他才行。”
“我同你一同去,我知晓那畜生的方向,而且你我二人共同御敌胜算更大。”见沧溟一脸真诚,文樾起初想拒绝,但最终略一思索,还是答应了。
五
文樾与沧溟二人赶到时,早已不见了玄元踪迹,只余那珊瑚独角兽幻化成人型在一骨藤树上疗伤。
那珊瑚独角兽本在玄元手上吃了亏,又见沧溟复而又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二话不说便向二人袭来。珊瑚独角兽是上古凶兽,修行道行自不是文樾二人所能比拟,且他招招狠绝,故他虽深受重伤,几番下来三人也是不相上下。
忽而,珊瑚独角兽趁文樾不备,凝聚术法便要往文樾身后打去。沧溟看穿了他的意图,一个转身,便替文樾挡了这一击。只听“砰”的一声响,沧溟狠狠撞在树上。文樾见此境况,惊异不已,一个箭步便闪到沧溟身侧,一手接住了已陷入昏迷的沧溟。
望着嘴角还残留着鲜血的沧溟,文樾感觉内心一阵异样,数万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平静的心有了波动。
将沧溟放置在地上,文樾拿出往生灯,眼神狠戾地望着珊瑚独角兽。那珊瑚独角兽一眼便认出了往生灯,心下骇然,却也不相信文樾道行这么浅能操控的了这上古神器。
文樾如今确实无法操控往生灯,但她曾机缘巧合下发现,以她的血为引,竟能让往生灯乖乖听从于她。文樾将手划开一道痕,将血滴入往生灯中,随后那往生灯像是受到了召唤,慢慢闪亮起来。文樾用鲜血牵引着往生灯,再唤出体内的凤凰芯置于其中,那光圈越凝聚越大,渐渐竟照亮了方圆几百里的树林。
珊瑚独角兽见她这般,惊叫出声:“以血为引,难道你是凤仪的转世。”文樾没有搭理他,将那光圈一引,直直往他身上砸去。珊瑚独角兽赶忙凝聚全身灵力来挡,却依然被其所重伤,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珊瑚独角兽神色复杂地望着面色惨白的文樾,而后化作原形,向林子深处逃去。
文樾早已灵力耗尽,又因失血过多,唤回往生灯后便因体力不支而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时,文樾与沧溟二人皆躺在原先那块大青石上。见她醒来,沧溟不禁打趣道:“如今你我皆是重伤,看来得在这小水潭处修养几天了,所幸你我不同于凡人,不用进食。”
闻言,文樾却不禁一笑。许是没有料想过文樾会笑,沧溟一时呆住,半晌,方痴痴道:“文樾,你笑起来,感觉这天地所有芳华都失了颜色。”
听到他这样说,文樾方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笑了,连忙恢复了往常的神态,双颊处却因沧溟的话而不自觉染上了红晕。
“溟沧,”文樾望着天上那轮圆月突然道,“从前,在南禹之境我也见过这般美好的月光。”
沧溟见她神色中已染了几分悲戚之情,轻声问道:“文樾,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沧溟本以为文樾会拒绝,不料她竟微笑应允了。
那一夜,文樾将自己在南禹之境的经历与在九重天的经历悉数都说与了沧溟,那时沧溟望着她,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文樾不知为什么对着沧溟,她总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明明相识没有多久,但沧溟却好像是她孤寂了数万年后生命中出现的第一道暖光,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更多一点点。
沧溟告诉文樾,他有一个昏迷多年的朋友,他寻觅了很多方式都唤不醒她。文樾望着他,问他是不是很重要的人。沧溟眸光暗了暗,点了点头。文樾告诉他,她回去后一定好好修炼,一定尽快掌握往生灯,替他救回他的朋友。沧溟望着她眸中闪耀的点点星光,心下不禁一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夜星光灿烂,偶有夜风轻轻拂过文樾的面庞,文樾望着天边的明月,觉得今夜是这数万年来她最快乐的一夜,不知为何,对着沧溟,她总有一种熟悉感与信任感。
六
文樾就这样和沧溟共同待了半月,这半月里,她二人一起在这水潭里捕鱼、一起修炼恢复伤势、一起谈从前的过往……文樾没有发觉在这半月的时间里她已将情根深种,而凤凰芯也渐渐开始不稳定起来。
直到那日早上,文樾醒来,却发现沧溟不见了踪影,而往生灯也一同不知所踪。文樾心下大惊,连忙四处找寻,却蓦地发现这青石上刻着的三行字——“借往生灯与凤凰芯一用,就此别过,勿念。”
文樾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青石上的字,感觉心像是被无数虫蚁啃食般疼痛。不自觉,一滴两滴泪滑落滴在那字上,文樾怔怔望着自己滑落的泪水,挥手便将那块青石瞬间变成粉末。望着那被风吹散的粉末,文樾只感觉心空落落的。
远处,玄元等人望见了立于水潭上的文樾,便驶着毕方鸟飞了过来。
“小师妹,你没事吧?”玉衡见她失了魂的样子,连忙急切地问道。
“文樾,往生灯和凤凰芯呢?”玄元见她这副模样,心下已经猜到几分。
“没了。”文樾没有抬头,声音淡淡,言语中却皆是绝望。
“没了,凤凰芯怎么没了,那不是得小师妹……”说到这,玉衡仿佛意识到什么,立刻噤了声,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文樾。
玄元叹了口气,“这事也怪我,竟就这样中了魔族中人的招,我也是在与那珊瑚独角兽过招时方察觉不对。待我赶回玄清宫时,你却入了仙罗幻境。魔族为了夺取神器,竟处心积虑到这境地。”
文樾闻得玄元的话,一时感觉心痛难忍,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忽而吐出一口血,最终体力不支而晕厥过去。
文樾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在云画殿内了。她起身,走到大殿外,却只觉玄清宫今日异常安静。墨狄正端着药走过来,见站立在殿前的文樾,忙走过来。
“我的小祖宗,你就消停会吧。”
“墨狄,我师傅他们呢?”文樾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墨狄听见她这么问,眼神闪烁,回避了文樾的目光。文樾捕捉到了他这一神情变化,连忙抓住他的手,急声问道:“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哎呀,我就知道你一醒来肯定会追问。你一睡就睡了三个月,不知道,一个月前魔族少帝沧溟又再次发动了神魔大战,如今帝君和玉衡他们都在前线呢。”
文樾闻言,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魔族少帝?溟沧?沧溟,这便是你处心积虑夺走往生灯和凤凰芯的目的吗?”
玄元有意让墨狄瞒住文樾实情,就是了解她的性格,怕她坚持要去前线,从而生出什么事端。文樾果然如他所料,不顾墨狄的阻挡,携来一片云便往前线赶去。
文樾与沧溟再次相遇时,沧溟正骑在那云滨守护凶兽井杌身上。见此,文樾心下渐渐明了,原来从那时起她便已入了沧溟的圈套。
沧溟见着她,眼神闪烁,眸中多了几分纠结之色。
“文樾,我本无意伤你,也不忍我俩兵戈相见。”
听见沧溟这样说,文樾却是一声冷笑,面带嘲讽道:“沧溟,你真当往生灯伴我数万年,会那么简单受你操纵吗?”语罢,文樾便在众人惊异的神色中挥手划破手腕,下一秒那往生灯受文樾鲜血招引,竟直直飞回文樾手中。
见此景象,天族和魔族两族人皆是一脸惊异,族中年岁长者更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文樾。
玄元看出文樾的体力不支,飞身向前接住她,交予玉衡照看,随后走至队伍中发号进攻命令。
在没了往生灯相助的境况下,魔族很快便处于劣势,最后这场神魔大战以魔族少帝重伤而告一段落。
七
文樾自那次神魔大战后,便总是反反复复做一些梦。梦中的片段支离破碎,梦中人却是她与沧溟无疑。与沧溟初次相遇时,文樾便觉他似曾相识,如今细细想来,文樾越来越觉得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于是,文樾便瞒着玄元,偷偷潜入魔界。刚至魔界入口,她便被一众小兵拦下。文樾不愿与他们过多纠缠,直接唤出往生灯,一路厮杀,终究是到了魔宫。
魔族大祭司似早料到她会前来,预先已吩咐了宫门前的侍卫直接将她带到沧溟的住处。
文樾望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沧溟,心一阵疼痛,其实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对于沧溟她是爱还是恨。
“我想你之所以会来到这,是因为你想起什么来了吧?凤仪帝君。”那大祭司望着文樾,也不拐弯抹角,直直说道。
“什么凤仪帝君,你在胡说什么。”文樾语气虽是淡淡的,听他这样问,心中却有几分动摇。
那大祭司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会来这,不过是因为往生灯因沧溟近日前唤醒华琚时而吸收了华琚的灵念,你受往生灯影响,忆起了你前世的一些事,难道不是吗?”
闻言,文樾变了神色,因她知道大祭司所言不假。
“华琚本就是凤仪死前用毕生灵力塑造而成的,但她却不是凤仪,你才是凤仪的转世,因此,你也是凤凰一族中唯一一个能用血喂养往生灯而使它听命于你的人。”大祭司咄咄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诓骗我。”
“往生灯是用凤仪与沧念之血塑成,沧溟即沧念转世,你若不信,将你与沧念的血同时置于往生灯中便可知晓我所言是真是假。”
文樾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划破了自己与沧溟的手,将两滴血滴入往生灯中。忽而那两滴血珠在往生灯中凝聚成一个小光珠,随后飞出,直直沁入文樾额心,刹那间,前尘往事便如画卷般一一在文樾脑海中闪过。
当回忆完所有的前尘往事,文樾早已泪流满面。
望着床上尚且昏迷不醒的沧溟,文樾只觉心被从四面八方伸出的藤蔓拉扯着,心痛欲碎。
“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前世,你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而重伤了沧念;而今世,便又是因为你,沧溟被玄元重伤至今未醒。”说着,大祭司言语中已带有一丝愤恨。
文樾紧紧握住沧溟的手,道:“前世我因重伤沧念而郁郁而终,今世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让沧念因我而死。”
“往生灯本就是沧念鲜血而造,对他无甚益处。沧溟是上古麒麟与青龙之后,如今惟有麒麟血凝聚而成的‘血魄丹’方能救助他的性命。”
文樾望着沧溟沉睡的睡颜,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在请求大祭司照顾好沧溟,文樾便前往云荒猎杀麒麟。望着文樾远去的身影,再见床上昏迷不醒的沧溟,大祭司摇了摇头,叹了声气。
却说文樾,刚行至云荒便遇见一落单幼麒麟,当下紧咬着唇,狠下心杀了他,然后将他的血凝成血魄丹,便急忙赶回魔宫。她将血魄丹与忘情丹皆给沧溟服下后,便回到了九重天,承认了麒麟一族的控诉。
在遭受了天雷刑法后,她便被关在遗恨天等待最后的惩治。天雷执邢者是玄元,那时他看着伤痕累累的文樾,叹了一声道:“我本欲助你渡劫,岂料你还是难逃情劫,凤仪,无论前生今世,你都是一个痴人。”
“我从来都不后悔我爱上沧念,曾经我为了天下而舍下他,他死后我才发现没有他,天下于我毫无意义。所以今生,哪怕知道会灰飞烟灭,我也不悔救他。”玄元望着她眉目中的坚定,神色微动,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可是,文樾终究低估了沧溟对她的爱,所以在望见孤身从远处厮杀而来的沧溟才会那么震惊。
文樾看着沧溟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不断哭喊着让他回去,沧溟却只是对她笑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愿。
当看到沧溟体力渐渐不支,文樾一时悲痛万分,挣脱了束缚着她的绳索,飞身到沧溟身旁。沧溟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道:“文樾你以为绝情丹就可以让我忘记你吗?若不是成亲那日华琚突然灵力四散,让我恢复了前世记忆,我差点便永远见不到你。”
“前世是我负了你,所以才在临死前散尽灵力化成华琚来代替我去爱你,可是沧溟你为什么不懂呢,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给你安稳一世。”文樾在他怀中早已泣不成声。
“没有你,何谈安稳。文樾,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知道当初和你在南禹之境度过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文樾望着沧溟眼中的深情,一时却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
“文樾,这寂寂数十万年的分分合合早已让我生厌,如今我们既不能同生,那就让我们同死吧。”
文樾泪眼中映出沧溟决绝的面容,终究狠下了心,点头应允。
沧溟见她应允,不禁展眉一笑,而后紧紧握住文樾的手。两人不顾身旁众人各色眼光,起身往诛仙台走去,相视一笑便跳了下去。
八
南禹之境,月光皎皎,文樾倚靠在沧溟的肩上,笑看着眼前的星光灿烂,萤火点点。
“沧溟,我当初真以为我们会一同灰飞烟灭。”文樾抬头望着沧溟道。
“在恢复记忆后,我便打算孤身一人前往九重天同你共同赴死,却不料云翊前来,说有解救你的方法。”沧溟轻轻抚了抚文樾的头,若有所思地回想起往事。
原来当初,云翊在遗恨天看望文樾回来后,终究是不忍她遭受天火焚灭之难,便偷偷前往魔宫寻找沧溟。他将这世上仅存的两颗往生丹交予沧溟,告诉他,在跳入诛仙台后,服下这往生丹可保他二人相安无事。
那时候,云翊脸上是一脸苦涩,他望着沧溟道:“她告诉我,她爱你到不顾一切。可是我的内心却也是如此这般。沧溟,我把文樾交给你了,你们两个人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吧。”沧溟看着他的神情便知他也深爱着文樾。
沧溟与文樾从诛仙台获救后,便来到了这南禹之境,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星相皎洁。沧溟,我要同你一直相依相伴,再不分离。”文樾望着沧溟,只感觉如今这般岁月静好,二人成双的生活像梦境一般不真实。
“嗯,再不分离。”沧溟低头轻吻住她的额头,轻轻应允道。
至此,无论前尘往事如何,文樾和沧溟终究还是别了过去所有的恩怨,在南禹之境开启了他们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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