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傍晚淹没了教室，讲台上的人像是站在水里，声音顺着水波忽远忽近，宛如梦呓，洁白胜雪的瓷花在水面一荡一荡的起伏。
“小寒同学。”
讲台发射出这四个字，直击小寒的天灵盖，像是有人抓住她的脑袋使劲晃了一下，水痕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你们看看人家小寒同学，虽然长相拖了全班后腿，”乐妍被哄然而起的笑声打断，耐心得等了一会儿才说，“但她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而是加倍努力，在本次考试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让我们为她鼓掌！”
乐妍完美无瑕得微笑着，引领着全班的目光，像穿过放大镜的阳光，将形单影只的小寒反复灼烤。
小寒一时分不清乐妍这段话的重点在前半段还是后半段。
她只配得到前缀为贬低的表扬吗？如此表扬，不如不要。
“小寒，上来领取你的奖状，”乐妍贴心的做了个戴口罩的动作，体现出对学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对她敏感自尊心的呵护。
小寒假装没看见，穿过好奇、嫌恶、鄙夷的目光，坦然走上讲台，从乐妍手中接过奖状，转身下台。
“小寒，下周一开经验交流会，你准备好书面的发言稿，”乐妍的声音追在她背后，“有没有同学自告奋勇来宣读小寒的学习经验？”
小寒硬生生刹住脚步，扭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乐妍。
“下周有外校的同学过来交流，需要形象气质俱佳的同学代表咱们学校的形象，”乐妍对全班说，眼神却怜悯的落在小寒脸上，像给她下了一场冻雨，让她周身结出一层硬硬的冰壳。
“为什么？”
无数张相似的脸，齐刷刷张开微笑唇，发出枯燥的笑声，像被大风刮过的空心纸壳人。
“大家想看的是，好看的孩子分享学习经验，”乐妍把好看两个人咬的很重。
“小寒，我不否认你优秀，但是你要记住，这是个看脸的世界，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你能在学校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输了，对吗？即使我再努力也没用，对吗？”
“有用，没有你们这些人的努力，漂亮草包们如何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乐妍语气有些不忍，但她不想让小寒心存幻想，“你有在这里和我争辩的时间，不如去整容医院多做几个手术。”
乐妍盯住小寒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个学生，每届都会有几个丑孩子，于她而言，他们是被预先淘汰的透明人，完全不值得关注。
她知道班里有个鼻子不好看的孩子，她短暂的为小寒惋惜过，也知道小寒在学校里承受着巨大的恶意，但她并没有干预。
乐妍认为，校园是社会的缩影，让小寒这样的孩子提前认清自己的处境并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从小寒的脸上，她没有看见预想中的痛苦，失落，亦或是愤怒，只有失望至极后的麻木。
“乐老师，如果学习没有意义，你的存在也同样没有价值，”小寒的语气和她的表情同样平静，“我接受你的提议，不过，宣讲的人选，我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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