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八岁。
之前的两三年,古城西安已是阵阵潮流涌动,大几岁的社会青年们那时叫待业青年似乎是时代的弄潮儿,他们穿着夸张的喇叭裤,戴着不撕标签的蛤蟆镜,男男女女提留着录音机在公园里跳摇摆舞,在街上呼啸成群,寻衅滋事。
我的印象里,那时大街上几乎都是年轻人,年轻人穿着都很时髦,穿着时髦的都像是流氓,所有的流氓看上去都精神抖擞。
那一年上半年,我正准备高考。白天上完课,晚上和我一个同学在一间借来的平房里复习功课,我们都对前途很悲观,认为大学离我们很遥远,但舍此又别无他途。我们用啤酒瓶子养了条泥鳅,学习累了就看会儿泥鳅。没有动力了就憧憬一下未来,我记得我那个同学说:万一他考上了大学,就用一个背篓背上一只狗,在繁华的东大街招摇过市,引人侧目。
高考成绩下来,我竟然考上了,那时候先报志愿,本来想报中文系,但临填志愿前,看了一个电视剧,里面讲的是什么悬棺之谜,就改报了历史系,很快就接到了师大的录取通知书。
那时师大宿舍无论男女都是八人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的宿舍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木桌,四周是一圈架子床,除了一根灯管外,别无任何电器。
那时师大是免费的,不但不交学费,国家还发伙食费,每人每月三十四斤主食票,三十六块钱副食票,俭省点儿男生够吃,女生吃不完。学生食堂里最贵的菜六毛钱。想吃点好的,可以到学校周边的小吃店吃羊肉泡或酸汤水饺,师大的饭菜票在附近通用。
我印象最深的是师大门口有一个孤零零夜摊儿,父子俩摆的,只卖炒面,只有肉丝炒面和鸡蛋炒面,一块钱一盘,那面超好吃,后来我梦里还梦见过。
新生军训是在陇县,就是秋菊打官司的地方。几十辆大轿子车行进在黄土高原蜿蜒的土路上,尘烟阵阵,车上音响放的是齐秦的《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我感觉自己就是那匹狼,正走在无垠的旷野上。这一年给我更大震撼是崔健的摇滚,我们一个来自银川的同学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搞到一盘崔健非公开发行的样带,放出来的声音呲呲啦啦的配着崔健沙哑的吼叫让人觉得别有洞天。
宿舍每晚十点半关灯,关灯后,我们躺进被窝开卧谈会,也叫流氓代表大会。大家各逞其能,现炒现卖,什么流行就聊什么,从存在主义到乡土中国从美的历程到朦胧诗最后总要绕到女生身上,直到辅导员高声呵斥方肯罢休。
感谢十八辈儿祖宗,我考上了大学,成了天之骄子,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脚下。这是一个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时代,也是我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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