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幼儿园的时候,我爸有次“自作主张”,给我和我妹买了同款书包。
忘了是粉色的还是红色的了。
我原也没啥意见。
谁知到了班里,竟遭到了男生们的戏弄和耻笑,说我居然用女孩子才用的颜色。
最奇怪的是,就连女孩子们也都笑我,仿佛我越界侵犯了她们的权利。
这也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穿的用的衣服物件,都只敢买黑、白、灰、蓝、绿的。
(二)
小学的时候,迷上一部叫《一网情深》的电视剧,因为里头有陈浩民和叶璇(很明显是《封神榜》中哪吒和莲花的CP没嗑够)。
我记得陈浩民演的那个角色叫何嘉林,我有次没忍住,便跟我妈说,我要改名,叫陈嘉林。
我妈以听起来像女孩子名字为由,拒绝了。
还说某个邻居哥哥,就是叫了这名字,所以看上去就像个妹仔。
我记得我很快被说服了,似乎对变成“妹仔”这件事天然就带着一丝恐惧。
但我不理解的是,明明那个哥哥很好啊,那到底是男孩子像“妹仔”不好,还是妹仔不好?
很快,小学生涯就“教育”了我,但凡和女孩子走得近些,很快就会有一群男生指指点点。
(三)
直到15岁前,我都老爱哭,尤其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很惨的时候。
长辈们时常教育我,男子汉大丈夫,总是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他们大约是想让我变得坚强,但不知怎地,却总令我感到我哭原来是不对的。
只是那时情绪控制不住,我也没有办法。
记得有次,我边哭还边引用《还珠格格3》里尔康的那句台词,为自己哭寻找合理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或是哭着唱华仔那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明明流泪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
(四)
很难说,多年后我的许多喜好,是否有刻意去反叛这些“不行”的动机。
留长头发也好,什么东西都买粉色的也好,穿像裙子的裤子也好,戴耳坠也好,成为“妇女之友”也好,改名作陈骚骚也好。
但我深知,这些在那些大人们眼中的“越轨”举动,其实在现实世界里,根本普通得不值一提。
而这个飞速变化、日新月异的世界,也令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正开始逐步崩坏。
也是拜这个多元价值激荡的时代所赐,我因而可以更无所顾忌地表达、行动,也可以不去理会他人的看法、意见。
反正又不伤害别人,我自己开心,又碍着谁了?
(五)
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法在现实生活中肆无忌惮地哭了。我始终认为,作为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哭与笑一样,都不过只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宣泄和表达的方式罢了,无分好坏。
有时看到一些姐妹们,包括个别小兄弟们,只要情绪到了某个临界点,说着说着话,就可以动情地流下泪来。这种能力实在令我心生羡慕。
我知道这是自我压抑和自我约束久了必然的结果。所以为了保持某种正常所需敏感和共情,我只好不停读小说、看电影、听音乐。
隐没在黑暗中,深藏在角落里,为着别人的哀伤苦痛,流下我如同“便秘”般积蓄已久的泪水。
听上去多少有些“病态”,但我如今总算健康。
(六)
最近时常有些隐忧,我但愿我是多虑。
怕这样的一个时代终将会消失,或渐趋倒退,或转向到另一个无法预知的规范当中。
怕许多被冲破打碎的东西又重新拼接聚合,编织成成一张更大、粘性更强的罗网。
怕会有更多的话(包括词语)不能说,更多的东西无法看见,更多的观念与行为不被允许,许多人所做的许多未竟的尝试与探索难以为继。
它就像个噩梦一样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将我吓醒,而不安的感觉却无法像水汽一样被阳光蒸发。
但愿噩梦都是假的,反的,而我的忧虑全是错的,全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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