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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握紧,如若不是为了爹娘,我的拳头早已落在同窗吴池的脸上了,那令人厌恶憎恨的嘴脸,让人想按在地上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脑中不由自主再次浮现他嘲笑我的话语:“哈哈,我就说商人重利,小商人的儿子为了利,这不,亲自来伺候我们了?”
“你那什么眼神?诗文背得磕磕绊绊,你再用那眼神看我,我让这条街所有店家都不买你家的灯。”
我家有几间灯坊,售卖各类花灯,今帮店里的伙计一起来送货,正好遇上了吴池,我与他是一个学堂上学,他的叔父是隔壁县师爷,周围的人都捧着他,除了我。
我忍住怒气,低头匆忙离开。可失落与难过席卷全身,只因他是官眷,我是商人之子,便永远低他一等么?
“公子,你的花灯上这字写得真好。”温柔好听的声音,一个带着白色面纱的姑娘笑盈盈看着我手里的花灯。
“这,这,我自己无事写上去的。”第一次被姑娘夸字写得好,我有些无措,心如捣鼓。
“你的字写得真好,你的诗文肯定也做得很好。”
“谢姑娘谬赞。我,我的诗文不好。”耳根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字如其人,文如其人,文以载道。公子谦虚了。”我抬眸,发现白衣姑娘的眼神纯粹,里面盛满对我的欣赏。她一身银色的襦裙搭配月白色的披帛,像一缕温柔的月光,皎洁明亮。
那一刻,难过落寞的情绪忽地像潮水般退却,迎接我的是青山处一枚暖月缓缓升起。
几天后的书院诗词比试,我赢过了吴池,得了全院第三名,吴池丢下一句:“你等着!”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字如其人,文以载道,我可以的。
多方打听才知那天遇到的姑娘是县丞的小女儿,名:月婵,擅小篆,这次来青镇探亲。
打听到月婵姑娘要参加一诗词花会后。我急急拿出最爱的衣服,对着铜镜,还是不满意,没有想象的那么玉树临风,我匆匆走遍青镇所有成衣铺子,终于置办一身月牙长衫。
我拿着花会的名帖,加快脚步,月婵姑娘就在不远处。
“嘭!”我被一根棍子打中右脚,疼痛贯穿全身。还没有看清打我的人,已趴在地上,接着是被人脚踢,我疼得蜷缩,心想:别把我的新衣弄脏,月牙色的衣服最易脏。
“让你超过我家少爷,有几个臭钱就敢跟我家少爷叫嚣了。这次是一条腿,下次,便是你的右手!”打人者是吴池的随身小厮,他的话刚落,木根再次落在了我的右腿上,我闷哼,死死咬住嘴唇。
她在不远处,如果我叫出来,她就会听见,看见我满身污垢,她会不会以后想起我,都会想起我今日痛苦扭曲卑微在尘埃里的模样?不能叫出声。
终究抵不过疼痛,我疼晕了过去。
醒来时,才知是一个好心的大叔看见我晕倒在路边,背我来的医馆。
万幸我的腿及时得到救治,伤筋动骨,在床上一直躺着,不敢挪动半分。
吴池将参加本省学政巡回举行的科考,这次考试通过后他便能成为秀才,参加乡试。而我,因伤,无缘科考。
沮丧的我将灯坊里制作好的一个个灯仔细的题诗。夜夜无眠,夜夜疼醒,夜夜在灯上题诗,只有月光照在灯罩上的诗时,我觉得世间还有一丝一缕温柔与期盼,等腿好了,我也能参加科考。
这几个月,因饥荒,很多难民被阻挡在镇外,我将一家灯坊里的所有收入全给店里小厮,让他每天买些吃食,去镇外分发给难民。
“少爷,那些难民帮不完啊,每天都这样,钱遭不住啊。”
“没事儿,能帮多少便帮多少,柜子里还有些银两,你拿去,再买些吃的,有些太穷的人家,便给些铜板吧。记得每次穿宝蓝色的衣袍即可。”我低头写字,这字越写越好,字如其人,她可会喜欢?
很快,城外就盛传有位穿宝蓝色的大善人会给穷苦人民发食物发银两,城外的难民每天都期待着那大善人的出现。
这天,吴池带着他的小厮去隔壁镇沾花惹草,回来的路上,醉酒的他遇上几个难民,难民问他所要钱财……最终被难民围着打了一顿,右手和右腿直接被打断,送去镇上最好的医馆,大夫摇着头表示不能接骨,自己无能为力,吴池此生将是残废。
听闻这一消息已是黄昏,我杵着拐杖,站在灯坊门口,看着身穿宝蓝色衣袍的吴池被随身小厮又抬去另一个医馆救治……打他的流民因害怕,早已逃跑去别的郡县。
“你的腿好些了?”日思夜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后,我的身子有些僵,慢慢转身,月婵站在柳树下。
“嗯,多谢小姐挂心,明后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我,我……”
“门口这些灯上面都是你写的字吧?我全买了。”我有些手足无措,遇见太让我欣喜若狂,我直愣愣点头说:“嗯,我写的。好,全买。”说完,又懊悔,我怎能这样回答,该送的。
“噗嗤……看在你那天晕后,是我叫人送你去的医馆,帮我做个事儿。别人前几天送了我这灯,帮我写几个字吧。”她烂漫地笑着,面纱遮脸,她的眼睛越发璀璨。原来,她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
我写字时因有些激动,有些紧张,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没有因我的狼狈而嫌弃我。那晚,灯光如月光,温柔地包裹着那盏灯的灯罩,温柔地包裹着一颗失律的心。
心中有了目标,行动就更坚决。我告诉自己,等过乡试,会试,便去她家提亲。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心中有月,何惧艰难。
命运无常,三次乡试,我总与之擦肩而过。我愈发潦倒,店里小厮与客人闲聊时才知,月婵姑娘已高嫁探花,夫妻恩爱。当晚,酒一盏又一盏,酩酊大醉的我,终究抱着酒壶嚎啕大哭……灯罩里的灯火摇曳,摇曳,接近熄灭,月亮静静,撒下薄纱,把我曾经所有的痴心妄想一并封存。
今年元宵,镇上要举行花灯比赛,店里的生意越发好了,我无精打采地站在店里。
“你的字依旧写得这么好,这盏花蓝灯可卖?”月婵依旧笑盈盈站在不远处,像枝头的灼灼桃花。
如初次见面,心如捣鼓,我扯了扯身上有些皱的月牙色衣袍,赶忙温柔回道:“这盏是本店的非卖品,如果客人一年连续在店里买三盏灯,便送这盏花蓝灯于客人。”
“好,我买三盏。”
“明年元宵我们店也送灯,更大,更漂亮的花蓝灯。”
“呵呵,好。”
她身后的丫头接过三盏灯,她拿着花蓝灯,走向不远处温润如玉的男子。
那你明年会来么?
我没有问出口,尘埃遇见暖月已是一种幸运,又何必想去揽月呢。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余生,我最期待每年的元宵:月与灯依旧,鱼龙舞,烟花雨里,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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