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二,老家的房子要拆了,心里有些莫名伤感。
我在家中是老幺,虽然不在老屋出生,但童年的回忆都在这房子里。是它为我遮风挡雨,陪我慢慢长大。
记得我五六岁时,父母开始张罗盖现在的老屋。那会拆房,我们一家没地方住,只好搬进村集体的大戏台。雕龙画凤的古建筑好看却不实用,我和父母睡在唱戏的台板上。地上铺着木板,前台却没有任何遮挡,一到晚上怪吓人的。那时候我还小,却听来不少关于古戏台的鬼故事,心里格外瘆得慌。尤其在夜里,老被噩梦惊醒。
住戏台的日子,是一段灰色记忆,谁让自己成天提心吊胆,总担心被不详之物撞上。好在不到半年时间,老屋大功告成,我们一家终于住进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心里那个乐呀,至今想起都觉得美气。
用父母的话说,以前住的简易房与隔壁舅公家共一面墙,为这老遭舅公家人的挤兑,说我们受到特别恩惠,要不然都没地方落脚。现在盖上不再共一面墙的新房子,心里比以前舒坦多了。
八十年代的房屋以青砖瓦房,木质结构为主。那时家里没什么积蓄,但父母盖房子的决心很大。她们白手起家的勇气得来众多亲朋好友的鼎力相助。从挖土填埋地基,到搬运木头做梁,再到泥瓦匠木工手艺,许多环节的功夫都是母亲娘家人在义务帮衬。记忆里,我外公带着舅舅们上山砍木头,送来家里做柱子和房梁,全是义务劳动。还有姑外公家两个做木工的表舅,上我家做工一待就是上个月,没半点怨言。众人拾柴火焰高,得益于诸多亲朋的热心帮助,老屋的主体架构应运而生,然后砌墙盖瓦,搭灶台竖烟囱,我们便欢欢喜喜的住了进去。
刚开始,每个厢房没有围木板,只好用硬纸壳隔开,拿布帘子做房门。卧室本该有楼板做房顶,也因为木头不够用,暂时缺配。
那时家里穷啊!父母完全是拼尽全力盖房子,新落成的老屋难免简陋,像刚长成的穷小子。一身浆布衣裳打着补丁,脚踩一双洗的发白的布鞋,却丝毫挡不住小伙子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自从搬进老屋,一家人热情高涨,尤其是父母亲心情极好。在她们看来,有了自建的房屋,哪怕再简陋,也是全家人的温馨港湾。有了房子,发家致富才有根基,以后的日子才更有盼头。
老屋落成时,正赶上分田到户,家庭承包的推广。父母亲心里亮堂,手头农活抓得更紧。她们带上我姐,每天起早摸黑下田干活,拿出全身的力气,勤劳致富,期盼汗水换来全家人的好生活。
住进新房子,我和二哥开心的不得了。两人躺在一张竹床上,欢天喜地,成天打打闹闹,不知扯坏了多少床单,挨过多少回责骂。估计我哥俩的感情,就是那时在一个被窝睡出来的。
八十年代,老家人都想趁着国家政策好,大干快上,早日过上有肉吃、有钱花的富裕生活。那会,各家各户都缺劳力,尤其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隔壁邻居家的阿牛、狗蛋都没再去上学,早早让父亲带进田里干活。
姐大我十一岁,在家里排行老大。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按理都可以下田赚工分了。然而,目不识丁的母亲,硬是说服才上小学三年级的父亲,两人思想高度统一。孩子们唯一的前途和出路全靠上学读书,自己辛苦大半生,饱受没文化的苦,不能再让孩子们走老路。如今老大辍学在家,是当年迫不得已,三个小子无论如何不能再断送了。
无法想象,倔强的父母如何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咬紧牙关过紧日子,含辛茹苦把我们四姐弟养大,居然还让我们三兄弟过足了读书的瘾。
或许,就像白手起家盖老屋一样,在父母看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有她们下定决心做不成的事情。我们上学读书,寄托着全家人的希望,更是将来走出大山,志在四方唯一的路途,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毁灭希望,毁掉孩子们的前途。
每当想起这些,我心里总会莫名感动,无比钦佩父母当初的远见卓识。
依稀记得,我和二哥玩累了,躺在床上听父母在另一张大床上唠嗑。孩他爹,我们现在虽然有了房,但厢房不够住啊?将来三个小子都要娶媳妇成家,至少还得腾出三间厢房,肯定是住不下呀。嗯,是那么回事。父亲边答话,边开始犯迷糊……
穷人孩子早当家,父母当初的担忧后来都不再是问题。姐出嫁在本地,我们哥仨都没有继承父业,彼此过上殷实的生活。房子各自都有,成家后都没再住进老屋。
现如今,老屋已经完成历史使命,需要与时俱进,更新迭代。不久后,一座崭新小楼将在原地上高高耸起。
青砖瓦房的老屋不在,屋内的欢声笑语犹存,家人和睦兴旺的执着信念不改。
虽然对老屋恋恋不舍,但它的离去不可逆转。
此刻,我在心中与老屋作别。它那青烟袅袅的身姿,它给家人带来的恩泽,永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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