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的豆角

夏至到来的乡下，正是绿色蔬菜收获的旺季。

七十岁的罗妈站在自家菜园里，眼睛望着那一垄豆角。豆角在阳光晨露微风中，已长成筷子般长度，黄色的小花在豆角尾部开始枯萎似要脱落一一一豆角马上也可以做为盘中餐了。

罗妈收回了视线，神情不免有些黯然。

“可是，那些吃豆角的人呢？”

罗妈有三个孩子，姐弟之间挨个年龄差是两岁。孩子们上学那会，一回家，齐刷刷地坐在餐桌边。

“妈，我不吃咸菜。”“妈，我不吃番茄”“妈，我喜欢吃豆角”。“妈，我也爱吃豆角。”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就象那树上的麻雀。罗妈老伴去世得早，一个人忙完一天的活计，吃饭就是她休息的时候。孩子们是她的心尖肉和希望！虽然吵是吵闹了些，但看到那其乐融融热闹的情景，罗妈也顿觉疲惫感被人拈走了：”好好好，豆角，以后我多种豆角，满足你们”。

年轻的罗妈在来年的春天多开垦了一块地，真的多种了几行豆角。当豆角的枝枝叶叶爬满竹做的架子，罗妈欣慰地想：“今年应该足够全家人吃了”。

孩子们都已长高不少，在没有五花八门的零食时代里，食欲也一个比一个好。

“妈，豆角是脆的，甜的。”妈，炒豆角后剩的汤都是美味。”

依然热闹的餐桌，罗妈心情无比愉悦！

慢慢的，豆角又开始青黄不接。即使罗妈一日看三遍它也不肯褪去身上那层细细软软的白毛，总也不觉得长长了。

“妈，在我们前面住的那个奶奶，今天吃饭的碗里，装的是满满的豆角，而且还有豆角米粒呢。”

有一天，出门玩耍后的女儿如是向罗妈说。罗妈知道，她口中的奶奶是个孤寡老人，一人种菜一人吃。

罗妈俨然是个十万个为什么的答案者，给还不谙世事的孩子们说一个人生活的无奈。

“一个人吃饭菜是可以独享了，可是田里的重活也是没个人搭把手的。”

……………………

如今，罗妈的孩子们已各自有了家庭。大的儿子在想起时会电话问候，一年也陪不上罗妈吃一顿饭了。小的儿子忙得总是忘了罗妈每年生日，其它就更不用提了。女儿倒是住在同一条街，但与罗妈也常常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这个豆角吃了一茬又一茬的季节，罗妈再也没听到孩子们对挚爱豆角的只言片语。

夕阳里，罗妈摘下一把青翠欲滴的豆角。仔细拣，洗。大火烧旺炒了，装盘上桌。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女儿说过的孤寡老人吃饭的景象。

“唉，一个人不仅是干活没人搭把手，满满的一盘豆角，一个人吃原来也是无趣的很啊……”

罗妈的豆角，咧着嘴，在跟她说甜蜜往事。也皱着眉，无不象是在诉说那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