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阿里!阿里!
西藏以西的西藏,
高原之上的高原。
站立众山之巅上仰望,
天上撒下神圣的光芒,
走在百川之源上眺望,
沧桑背后依旧充满沧桑,
阿里!阿里!
八月二十五日
清晨六点我们的车队出发的时候,天还没放亮,日喀则的街道空寂无人,只有我们的车灯映射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忽明忽暗。

冷意袭人,我恨不得在羽绒服里缩成一只鹌鹑,刚才匆匆忙忙塞进肚子里的半盒酸奶和一只香蕉让我隐隐地不舒服,毕老爷给了我一瓶葡萄糖液,喝过才觉好些。
九点行至拉孜县,在县政府食堂吃了顿舒服的早餐:酥油茶,藏土鸡蛋,面片、小菜和粥,立即满血复活,再踏征程。
山峦叠幛,旷野无际,219国道宛如一条灰色的天梯延展向前,向前,一直消失在云彩与旷野相接之处。
车外雨意未歇,车内却也下起“雨”来——倾盆红包雨。
始作俑者是大圣,他一锤定音地制定了规则:50元起步,10元叠加,200元一轮结束,最佳连发,连续最佳翻倍。阿磊自动当起了主持人加监督员。
于是高潮跌起,群情沸腾,人人手握手机,目不转睛,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那一闪而过的红包。
偏偏这旷野中的信号象是故意作对,常常刚一见红包,便没了信号,只见手机屏上一个亮圈转呀转呀,就是打不开,急得大家拍大腿的,跺脚的,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的…后来干脆,谁发包大家就把手机伸到谁跟前——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良子真是好运天成,屡屡中了最佳。他便乐呵呵地频频发包,大家也乐呵呵地收——本来嘛,有了好事请请客也是开心的。
潘之花居然中了连番,输得肉痛,他瞪圆眼睛,惊天动地地喊:“我再也不玩啦!我再也不玩啦!”但是一转头,就又去抢红包了。
我好笑地问:“你不是不玩了吗?”
他眼睛圆圆地,用他特有的大嗓门说:“啊!对呀!等我赢回来以后就不玩了。”
潘之花总是简单而快乐,有一次早餐有糌粑。当地朋友教了我们吃法:盛了糌粑面在碗里,加糖,加酥油调成干稠面片状,手指伸进碗里不停地抓、捏、握,搓成长条儿便可以吃了。
潘之花也高高兴兴地搓了一条,用餐巾纸小心的包裹了,放到了包里。得知我没有吃早饭,他便热心地掏出了他的作品。我看着那深褐色的一条,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截干干的某物,胃一阵翻腾,不得不摇头谢绝,潘之花就睁着圆眼睛不解地看着我,大声劝道:“好吃!真的好吃!”
车内,红包雨依然在下,车外,却出现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奇景:一片雨做的云,紧偎着一片光做的云;转过一道山梁,便走进了一片雨地,越过一道垭口,却遇见一片晴朗。真的是“一日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相比于山南之去日喀则,日喀则之去阿里的路则更遥远,更艰险。

219国道在著名的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岗底斯山、喜马拉雅山中起伏穿越,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更有多处山口超越5000米。它犹如荒芜寥廓的羌塘中的独行者,孤独而坚定。但与艰险相伴的,是美伦美幻的湖光山色,雪山连绵,草甸无垠,“一措再措”的蓝宝石一样的湖泊⋯
浪措,是我们在219国道上遇到的第一个下车拍照的湖泊。一湾碧水,晨色清朗,毕老爷和声声慢拍美景,我拍他俩,各得其所。
中午时分,我们的车堵在了昂仁县那段公路上。左边,是陡峭的岩壁;右边,是翻腾的江水;前面,是倒了一边护栏、塌了一边路基的公路。

待得可以通过,但见浑浊的江水漫上了路面,车轮碾过,分溅两排浊浪,倒有种“乘风破浪”之感。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李白若再世,恐怕继“蜀道难”之后,还要叹一声“藏路难”。
行至萨嗄,车队已经行进了七个小时,大家在桑桑草甸开饭,天为棚,地当桌,山、云、草为饰,我们的“林卡”是世界最大的林卡!

几个塑料袋敞着口摆在草地上,一包班典亲自煮的牦牛肉,一包饼子,还有两包肉食亲热地靠在一起,大家戏称它们是“康巴汉子”和“安多姑娘”。
高原上的风凉凉地吹过,却驱不散我们心头的热忱,举着肉,鼓着腮,镜头框出各种开心,我们是这广褒天地间最快乐的一群。
下午,路依然漫长,心情依然亢奋—-前方是阿里呀,是阿里呀!是我们梦想了太久了的情人!
毕老爷稳重的画风突变,一脸捉狭的笑:“咱们拍几张吸氧的照片发群里,看看那车人什么反应。”
这活儿我愿意干!
于是先给小欧“打扮”起来:太阳穴贴上创可贴加面巾纸冒充止痛贴,氧气面罩扣了半张脸,小欧垂头搭脑做半死不活状。“咔嚓”一张,再给声声慢如法炮制一张,发群里。毕老爷又上传了一张巴次边开车边吸氧的图片。

过了一会儿,中巴车上的人们果然开始关切询问,大象问:“头上贴的啥?”
班典问:“氧气瓶够吗?”
良子问:“没事吧?”并邀我换坐中巴,说“大车会好一点”。
大象觉得我一人照顾仨,向我直道“辛苦”。
“哈哈这群傻瓜,看不出来是装的吗?”我笑道。
“大家在陪你演呢,你看不出来?”毕老爷笑我。
原来!
人马再次休整的时候,达桑来到我身边,问:“不要紧吧?氧气需要吗?”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是认真的。我顿时有种欺骗老实人的罪恶感,窘迫地吱唔:“不要紧,不要紧……”
后来说给毕老爷听,他感慨地说:“藏族朋友是真纯朴啊!”
太阳,渐渐敛去了光芒。暮野四合,远山如黛,青灰的厚厚的云层仿佛压在车顶,只在天际揭开几处云缝,绽放着淡青的、明黄的、桔红的绚丽色彩——高原的暮色,美得令人窒息。
夜,一点点地降临高原。空旷的草甸,远远的湖水,都渐渐模糊起来,最清晰的就是在前方车辆的两盏车尾灯,如同旷野中的两簇萤火。
半夜时分,到达普兰县,入住。
这里的条件比起其他地区就简陋多了。主人抱歉解释:好房间不太多了,正是尼泊尔、印度等香客来得最多的季节。
关关在群里抱怨:“我房间马桶前任用完居然没人冲!”
小欧幸灾乐祸地说:“叠加”。
晓龙也坏坏地来了句:“加N”。
我看着关关发上来的带血的菜刀,想象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失笑。
笑,是有报应的,我惊恐地发现一只蚊子围着我打转。用羽绒服蒙面,三千九百米海拔的氧气本就稀薄,这样一来就更闷了。不过,竟然一夜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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