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我们讲了韦伯的第一个重要命题,“祛魅”。这个词说的是从古代到现代有一个重大的观念转变。
过去人们相信万物有灵,相信冥冥之中有一些难以言说的神秘事物,构成了宇宙的整体秩序。现代的科学理性驱散了这种神秘的气氛:人们认识到世界是物质的,我们可以用科学理性去认识世界。科学理性成为了现代社会的主导思想。
学到这里,我觉得这不是挺好的吗,科学理性来引导我们的生活,一切都有规律,我就不会被无知蒙蔽双眼,看得更清楚了呀!
但是,这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韦伯的第二个重要命题:诸神之争。注意,这里的“诸神”并不是指多种神灵,而是指人们各自信奉的价值观,诸神之争就是价值观之间的冲突。这个比喻很形象,我们现在信奉某种价值观,就有一点像古人信奉神;观念的冲突,就像是神灵之间的战争。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刚才说,科学理性成为了现代社会的主导思想。如果说有一场观念的战争,那么科学理性不是已经获胜了吗?
科学理性并没有获胜,实际上,“价值之争”根本不是它的战场。用学术语言来说,科学理性发挥自己的作用有一个范围,它不能为人类生活的终极价值提供答案。
科学理性发挥自己的力量,是在事实判断的领域,而“诸神之争”的战场在这个领域之外。
什么叫事实判断,就是你做的判断是在描述一个事实。比方说,“清华大学在北京”。
这就是一个事实判断,清楚明白,只要到清华大学看一眼就能验证。事实判断是在回答这样一类问题:一个事物“实际上”是什么。
但在生活中,我们还会做出另一种判断。要是我说,“清华大学应该搬到上海”,这就不是在说“实际”了,而是在说“应当”怎么样。这叫做“价值判断”。
在这种说法里,隐含着一种价值高低的取向。说“应当搬到上海”,其实是在说“在上海会更好”。不过,大部分北京人都不会同意这个观点的。
价值判断的问题就在这里。对事实判断,我们很容易达成一致,客观现实摆在那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而价值判断不一样,我说上海更好,你说北京更好,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很可能谁也说服不了谁。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在逻辑上,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之间存在一个鸿沟:它们的判断标准不一样。
事实判断,有一套客观标准去验证它。梨子甜不甜,吃一口就知道;清华大学在哪里,去一次就知道。在这个领域里,科学理性是无敌的高手。
现代科学发展了几百年,有一套成熟的事实检验手段。有科学仪器、有实验方法、有学术审核机制。只要是说事实,就可以回到现实中去检验。
价值判断就不一样了。价值判断是要分辨好坏对错、高低优劣。这也需要一套标准。
在古代,我们相信世界有一个统一秩序,即使这个秩序一般人说不明白,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基本观念,就是终极答案是存在的。
然而在世界“祛魅”之后,我们知道了自然世界就是物质的,物质世界没有什么神秘的终极答案。
现在我们做价值判断,依据的是个人形成的一套价值标准。
这套标准有很强的主观色彩,受到各种个人因素的影响:国籍、文化、性别,甚至职业、家境、爱好都会影响到个人的价值标准。
在价值领域,没有一把通用的尺子可以衡量一切。
而在现代社会,一句话:“我喜欢”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听上去好像很厉害,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有些问题我们自己也给不出确定无疑的回答,最后只能说,我喜欢。
但更要命的是,喜欢会随时发生变化的。
人总要寻求意义。韦伯有一句名言:“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在价值多元化的处境中,我们好像有很多选择,可以相信A,也可以相信B,但没有人能说,A或者B就是最好的。
其实,选项不一定就糟糕,糟糕的是,我选了,但永远也不知道选的对不对。这种长期存在于内心的动摇和不确定感,是现代人最显著的精神特征之一,几乎成了一种“时代的病症”。
科学理性打破了传统的价值规范,却没有建立起新的价值标准。这造成了一种“价值真空”,这种空虚的不确定性,让现代人很容易被焦虑和无意义感所困扰。这是个人精神层面的问题。
价值判断,价值选择是每个人都会做的。在我遇到它们时,自己先分清事实和观点,记住事实有真假,观点无对错,可以避免很多问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