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鹏展翅
所有人都围过来,唱着生日歌。就在这时,林晚感觉沈澜搂在她腰际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痛得几呼脱口而出声。
他声音在她耳边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给你的礼物已经到了。”
灯光骤然亮了,林晚顺着沈澜目光所示的方向看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只见顾川被两个保镖拖着,混身是血,奄奄一息,像扔破口袋一样扔在地上。他努力的抬起头,看见晚晚,嘴唇略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鲜血。
周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骚动。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退去了,只剩下地板上那片刺眼的红,和顾川那双逐渐失去神彩的眼睛。她猛地转向沈澜,身体剧烈地颤抖,指着他想尖叫,想撕碎他,却发不出声音。
沈澜的脸上平静的可怕。甚至轻轻的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这,就是妄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代价。”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昏迷的顾川,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喜欢你的生日礼物吗?我的公主?”
“啊……!!!”
林晚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是人声的尖叫,眼前一黑,直直地像后倒去。
林晚醒来后,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不哭不闹不笑不说话,再也不看沈澜一眼。沈澜似乎感到一丝恐慌,守在她床边,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语气由最初的命令,到后来的诱哄,再最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林晚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到来,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浑噩的世界。最初是茫然,然后是排山倒海的恐惧。在这个恶魔构筑的牢笼里,孕育一个生命,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恶心和抗拒。
沈澜却欣喜若狂,他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认为这个孩子可以挽回一切。他对她的看管更加严密,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聘请了最好的产科医生和营养师。他对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用她久违的带着温度的嗓音说话,憧憬着孩子的未来。
孕育的过程伴随着剧烈的孕期反应和沉重的心理煎熬。沈澜极尽所能地讨好她,搜罗来各种奇珍异宝堆在她房间。他开始布置婴儿房间,婴儿床,选最安全的材质。
有一次,林晚经过那间充满阳光,布置得温馨无比的婴儿房,看见沈澜正笨拙的试图组装一个木制摇铃,额角甚至冒出了细汗。那一刻,他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近乎普通的,属于准父亲的专注和期待。她心里酸涩难言,恨意依旧盘居心底。偶尔腹中胎动,钩起心理柔软又被她强行按灭。这种爱与恨的撕扯,比单纯的恨更加折磨人。
孩子出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是一个男孩儿,取名叫念安。沈澜说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他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眼眶竟然有些发红。他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声音是前所没有的温柔:“晚晚,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林晚偏过头,闭上眼睛,拒绝看,拒绝接纳。然而,母性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东西。虽然她极力抗拒,那个小生命还是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渗透进她死寂的心湖。她听着保姆怀里咿呀的学语声,看着他对自己露出笑容,看着他脚步不稳学步扑向自己的模样,她心中筑起的高墙,在一点点崩塌。
沈澜似乎把更多精力转移到孩子身上。他抱着念安的时候,身上那种凌厉,极强的控制欲变得像一个正常,甚至有些笨拙的父亲。他会因为孩子吐奶而手忙脚乱,会趴在地上给孩子当马骑,会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嗓音哼不成调的摇篮曲。
别墅内,因为这个小生命的成长,竟然呈现出一种虚假脆弱的平和。
林晚有时会产生错觉,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幸福的家庭。
但是这种幸福只维持了三年,三岁的念安突然高烧不退,医生面色宁静的告诉沈澜,初步诊断: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沈澜动用了所有资源和财富,请来全球顶尖专家,使用最昂贵的药物。
念安小小的身体开始承受穿刺腰穿和化疗的痛苦。他浓密的黑发大把脱落,苍白的小脸上,只有那双酷似沈澜的黑眼睛,依旧清澈。他会在疼痛间歇,用细弱的声音问林晚:“妈妈,我是不是不乖,所以生病了?”
林晚紧紧抱着儿子一遍又一遍摇头,泪水无声地淌下。
沈澜几乎住在医院,他眼窝深陷,面颊消瘦,脾气也变得越发阴晴不定。他会因为护士的一点儿小失误而大发雷霆,他有时握着儿子打吊瓶的小手,像化座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林晚看着他迅速灰白的鬓角,看着他对着检查报告时微微颤抖的手指,看着他深夜在走廊尽头背对着病房,肩膀难以抑制地耸动……恨吗?当然是恨的,是他一手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将所有人拖入这无边的苦海。可是,看着他此刻为了挽救儿子近乎疯狂的努力,那恨意里又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是怜悯?是物伤其类的悲哀?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
念安的病情急剧恶化,在一个寂静的凌晨,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的划过夜空。医生护士冲进来进行抢救,沈澜像一头困兽,红着眼睛,想要冲进去,被保镖死死拦住。林晚却异常平静地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那群忙碌,徒劳的身影。她看着那小小的胸膛最后一次微弱地起伏,然后,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世界在她耳边平静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沉重的揺了揺头。
沈澜发出一声如同濒临死亡野兽般豪叫,挣脱束缚,冲进病房,扑到病床前,紧紧抱住那具尚有余温的小小的身体,将脸埋在孩子胸前,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
林晚慢慢的走到床边,抚摸着儿子冰冷光滑的额头,抚摸着儿子冰冷的小手,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跪在床边,崩溃哭着的沈澜,声音平静:“我们两清了。”说完,她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走出去。
她离开了这座城市,带着念安的一张小照,和一颗被掏空的心。
半年前,一通电话找到她,是沈澜的律师。告诉她沈澜病危,肝癌晚期。沈先生想见她一面。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将林晚从漫长的回忆中拽回现实。病房里没有开灯,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朦胧的灰蓝中。病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沈澜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扫过天花板,然后一点点聚焦,落在了坐在床边的林晚身上。他似乎愣住了,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晚……晚?”
林晚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滴混浊的泪,从沈澜的眼角滑落,他的嘴唇又动了动,没有发出声。
林晚看懂了“念安!”
他闭上眼睛,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起伏的曲线,骤然拉成一条直线。尖锐的长鸣声刺破病房。
林晚缓缓地站起来,没有再看那张病床一眼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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