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总无情,狂扫,肆虐整个人间。它从来不会因谁而有所停留,也不会单单为谁感到惋惜……
这已经是刘小兰辗转的第八个城市了,大大小小的寻人启事,已经贴满了城市的角角落落。每天陪着她走街串巷的三轮车,车身早已被雨水腐蚀得锈迹斑斑,轮头还有些歪斜,车胎补了又补,换了又换。
岁月烙下的沧桑,已经堆满了刘小兰不再年轻的脸上,皱纹,鱼尾纹这些曾经害怕的字眼,已经成了她不再刻意去躲避的问题。显然,这些与找回他的浩浩相比,又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这天,刘小兰又来到了一所学校门口,她蹲在三轮车上,眼巴巴的望着每一个走出校门的孩子,一个也不放过的急切的搜寻着。她看着孩子们喜气洋洋的笑脸,她想着她的浩儿会不会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浩浩,浩浩,这里,妈妈在这里……”
好熟悉的名字,刘小兰猛然调转头,朝后面望去,看着一个孩子,和他的儿子差不多的个头,正走向一个年轻的女人。
刘小兰纵身跃下车子,一个箭步的冲上去,一把拉着孩子,慌慌张张的凑近了仔细看着。
孩子的右眼角边有一颗黑亮的痣,她满心失落,愣在原地不动,那不是她的浩儿。
那一对母子都被刘小兰反常的行为吓到了,孩子的妈妈赶紧跑上来,一把推开刘小兰,眼里满是惊慌的一把抱住儿子,然后眼露凶光的对着刘小兰:“喂,你是谁啊,神经病吧你,吓到我们家孩子了,自家的孩子还不认识吗,真是有毛病啊你……”
看着一个个的,一群群的孩子们逐渐散去,不过一会儿,热闹的校园又恢复课时的宁静。只听得校园里高高的树枝上,偶尔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儿叫声,以及偶尔一两个老师走动的身影。
小兰还守在校门外不肯走,两手抓着紧闭的大门上的铁杆子,梗着脖子,歪着头,朝校园里看了又看。直到暮色降临,她才默默的蹲着她的三轮车离开。
再也没有的精神头,刘小兰连背也跟着驼了,脸上布满的沧桑早已吞噬了她曾经美丽的模样。其实,她根本不用再戴着口罩了,在这个城里,即使是在那个城里,再也没有人能认出她来。
只是,她总还是戴着,还戴得严实着。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想面对着那个连她自己都已经不认识了的人吧。
晚上,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租房,心里的孤寂排山倒海。刘小兰现在习惯了打个电话来驱散心里的忧愁,她一般都打给牛秋春,她们两个自从上次相聚之后,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更多的时候,是牛秋春主动打给她。总是她担心刘小兰一个人在外面受欺负,怕她心情压抑难受,每天都会打个电话问问刘小兰的情况。也有很多的时候,是向刘小兰汇报他们那边的情况。
自从刘小兰离开了那座城市,牛秋春没有停止过帮助她找寻浩浩。她不光委托每一个去回收站的人,一有时间还自己出门贴传单,也去各个学校蹲点找。这个方法还是牛秋春告诉刘小兰的,她说:“小兰,我们要把主要的地方放在学校和游乐场,那是少不了孩子的地方。每天,孩子们上学,下学的时候去蹲点。这样找起来,应该会更容易些。”
牛秋春也是按着她想到的这个方法,已经去无数个学校蹲点找人了。虽然一无所获,但是总还是有了个更清晰明了的搜寻方法。
那天,在街边一个小学,等到孩子快放学的时候,牛秋春早早的就守在那里。看着一个个走出校园的孩子,她不停的看了看浩浩的照片。然后又慌忙的看着一张张从他面前走过的小脸。突然,一个像浩浩模样的孩子走进了她的视线,她好慌乱的拿着照片比了又比,看了又看,径直跟在那个孩子的身后,一直尾随着接孩子的车子,到了孩子家位于一个偏僻胡同里的小店门口。
她害怕自己的鲁莽让这家人产生怀疑,便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调整好了心情,才故作轻松的走进小店,佯装买东西,眼神却不离开那个孩子。
她看着那个孩子坐在柜台旁的简易桌子旁,正一脸怂拉着,嘟着嘴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做着桌上堆满了的作业。孩子有些出神的看着桌上的那些书,神情带着忧伤。牛秋春就那么躲在货柜那里,定定的看着,他的样貌,神态,她都要记在心里。
最后,她才走到柜台买单,一手拿着一瓶酱油,另一手握着一包盐。临走时,还多看了几眼还在柜台旁埋头苦读的孩子。
天黑了,她才回到家,等不及去厨房做饭,立刻打了电话给刘小兰:“小兰,喂,告诉你哦。等等,等我先喘口气儿,喝点水啊,待我慢慢说……”
她跑进厨房,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碗水,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儿,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又对着电话一阵说着:“我的心啊,现在还砰砰跳呢。今天,在一个学校里,看到了一个和浩浩模样相似的孩子,看着照片,有个六七分相像。我看了他好久,还跟到了他的家里。怕他万一是浩浩,想找又找不到人了。我后来,又进了他家的店里看了看,真记住了他的样子,才回来的。”
牛秋春一番描述着孩子的各种神态,外形。不过,时间已过去了快五年,浩浩也该10岁了,变化也挺大。刘小兰很激动,但也不落心,连夜就打了个车,去了牛秋春的废品站里。
两人守着黑漆漆的夜,彻夜未眠。相约着,天不亮就守那个小店里去。
刘小兰心里很是激动,多想这会是他苦苦找寻的浩儿啊。她两眼定定的望着小店门口,守着那个孩子的出现。
早上七时,孩子穿着校服,背着沉沉的书包,终于出来了。刘小兰站起来就想冲上去看个究竟,被牛秋春一把拉住。这样才不过几米的距离,也完全可以把这个孩子看得真切。
看着孩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刘小兰又是满心失落。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浩浩的一颦一笑却还刻在她的脑海里忘不了。这个孩子虽然身形,外观上有些和浩浩相似,但是没有浩浩眼里的神情,也没有清晰的双眼皮,更何况这个孩子一头如粽熊一样的粗黑头发。
这不是她的浩儿,她十分确定。
这么几年过去了,不知道她的浩儿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她怕呀,怕浩浩的变化太大,大到她都会没法分清了。
几年的时间,浩浩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的生活,也渐渐的不再期待他的爸爸妈妈会来接他回家。也许,他就是他们故意要遗弃的孩子吧。只是这个遗弃他的理由,浩浩怎么也想不到。
刘壮壮成了浩浩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个朋友,多多少少的排遣了一些他无法言说的孤独。
那一天,浩浩正走在回家的小巷子里,背后冷不防的被人拍了一下,然后一张嘻哈的笑脸凑过来就这么对准着他。
浩浩慌乱了一下,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散尽的刘壮壮。
自从那天给浩浩道歉后,刘壮壮的霸气和威风少了很多。他堆着一脸笑的对着一脸冰冷神情的浩浩说着:“王宇浩,放心吧,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我每天绕这条路和你一起回家,要是有人敢再欺负你,我来帮你教训他。”
说完,他嬉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奥特曼的全套卡片,刷刷刷的在浩浩面前抖动着。他说:“这可是我偷偷集齐的卡片,在家里不敢玩,还玩不得几下,我妈妈就要啰嗦半天,总怪我不用心学习,光想着玩。”
刘壮壮像打开了画匣子,一个劲儿的说着,浩浩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着。他又紧跟了上去,拉着浩浩的手臂:“王宇浩,咱们两个去河堤上坐坐吧,我不想回去那么早,一回去就有做不完的作业。真的,憋得慌……”
浩浩看着他瞬间滑落的心情,顿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他,也许就在他抬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刘壮壮眼里那深深的忧愁吧。他能感觉到,是他的心里,眼里也有的忧愁。
他也想去那河堤上坐一坐,看看那些来往船只,在河里走东又走西……
沐浴在春光里的河堤上,已长满了绿绿的小草,微风徐徐,夕阳下的河面波光粼粼,还有几只飞燕在河面一阵阵掠过。
浩浩站在江堤上,往着远远的江边,三三两两的渔船,还有天边那飞向远方的大雁。他的心里有着深深的渴望,想像那大雁一样的飞向他梦里的地方。
刘壮壮俯身捡起了几个堤坝上的鹅卵石,朝着江里使劲的扔出去,他满含愤怒的瞪着远方,嘴里咒骂着:“去你妈的作业,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作业,连家都不想回了……”
浩浩转头望着刘壮壮无比泄气的样子,他甩下书包,索性仰面躺在了柔软的草坪上。刘壮壮一鼓作气的把握在手里的石头,一个个远远的甩出去,也气喘呼呼的躺在浩浩身旁。
两个是童年却似青年的孩子,就这么开始了人生里的第一次谈理想,谈未来……
刘壮壮用无比低沉的声音问着浩浩:“我说,王宇浩,你就真的那么喜欢读书吗?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也不和同学们玩。”
浩浩定定的望着头顶蓝蓝的天空上,几朵残卷的白云,正被风儿从一边赶向另一边。他默不作声的把头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转头望了刘壮壮一眼。
刘壮壮接着又说:“其实,我也喜欢读书过。读一年级的时候,对学校充满了兴趣,对学习也充满了热情。那时候,我还挺爱去上学的,不光有那么的同学玩,还可以认识很多新事物,学习很多新知识。可后来,妈妈和爸爸看我学得挺好的,可能觉得我有天赋吧,开始给我报着各种补习班,想把我捧成优异生,正是如你这样的。我刚刚学会一样,他们马上又让我学习更多的东西,总想着把我的潜力逼出来,所以他们使劲的挖。后来,我的心里很是抵触他们,也开始厌学。现在,你看,我既讨厌去学校,也讨厌回家。”
说完,他也望着头顶湛蓝的天,重重的叹着气,而后,又转头对着浩浩说着:“家里,妈妈给我买的学习机,早被我搁在角落里,没有动过了,连看着都厌恶。还有挂在床头的电子琴,我更是讨厌,我拿了布把它蒙住,也塞进了床底下,还不说那一摞摞的各种教科书。它们就像一圈圈套在我头上的紧箍咒,我连看着都开始头疼了。你说,我该咋办呢,我真不想读书了,还不如像农村里的娃儿去放牛可能还自在舒服。”
浩浩听壮壮满怀忧伤的说着,侧着翻了个身,朝向刘壮壮躺着,他懒懒的说了一句:“没有人这样逼我学,我是自己想学的,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该干着什么?”
刘壮壮看着浩浩,沉默了会儿,又接着说:“王宇浩,你知道那天为什么要打你吗?你不知道,每次我妈拿你出来和我比时,我多烦啊,凭什么他们非得拿我们去和你们比较呢,非要踩着我们来垫高你们?我在心里,连着你都讨厌了。有时候,我还特么羡慕苗子,他没爹没娘管,跟着他的爷爷也挺好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只是,除了没钱。”
浩浩对着满脸落寞神情的刘壮壮说着:“你有爸爸妈妈陪着,苗子不知道又多羡慕你呢,我也羡慕。”
刘壮壮听着,又嘿嘿笑了两声,回道:“是啊,我有爸爸妈妈陪着,多好啊。而且,他们也都疼着我呢,只是……”
两个三年级的孩子又陷入一阵沉默,就那么静静的仰面躺着。
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这一个午后,是浩浩五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也成了此后的日子里,他最渴望的快乐。他和刘壮壮,经常会来到这江堤上坐一会儿,或者扔几个石头,或者只是静静的看一会儿江面上的大雁,渔船。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解掉束缚,忘掉烦忧。
在学校里,刘壮壮还成了浩浩的守护神。他排队插队的抢着给浩浩打饭打菜,学校里再也没有谁敢嘲笑浩浩是个书呆子。他和浩浩虽然不是同一站下车,但是每次,他宁愿多走一段路,也要和浩浩一起下车,一直走到他的家里,然后自己再绕道二十多分钟走回自己的家。
慢慢的,浩浩忧郁的心里被他挤进了一点点的阳光快乐。他们在路上会说说话,或者去到哪个安静的地方玩一玩。有时候,作业太多的情况下,怕回家挨骂的壮壮会跟着浩浩一起去他的家里做作业,等浩浩做好了,他就直接抄写上去,拿回去交差。反正,只是应付老师和爸爸妈妈,无所谓学不学了,他不想学习也讨厌学习。
刘壮壮特别的羡慕浩浩,看着浩浩的爸爸每次回来都给浩浩带些好吃的,总还要抱一抱亲一亲。还有他的妈妈,有时候,赶夜市也会带着浩浩去,好羡慕他有这么温柔可亲的爸爸妈妈。壮壮的眼里充满了渴望,他的爸爸,妈妈也很爱他,什么好的都买给他,可那个好,壮壮一点不想要,太负累了。要是他的爸爸妈妈,也像浩浩的爸爸妈妈一样,不逼着他学习,该得多好啊。
每次,壮壮在浩浩耳边说着这些羡慕的话时,浩浩总是浅浅的笑着,并不说话。他和壮壮在一起,会拉着他去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一坐,有树有花的风景区尤为喜欢,浩浩总是痴痴的坐上好一阵。
小城市有它的寂静,而大城市里有它的喧嚣。娟妹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渐渐的迷失了自我,从刚开始的抗拒,到没有选择的屈从。她已经离不开陈军,她把所有的依赖和爱都给了他,离开他,她无所适从。不回家,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在家和这个地方,娟妹却无奈的选择了后者。她总是要走一条路的,而这条路摆在眼前,她不得不走。
娟妹不再伸手找家里要钱了,她真的赚到了以小时来计算的那些钱。吃喝不愁的生活确是拿身体,青春透支来的。她的同学王芬和她一样,女大十八变,已和当初的清纯女孩,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王芬在酒吧里傍了个男人,比她大了两个年轮,王芬除了看上他的钱,其它的都看不到眼里。不过,那都没有关系,有人丢钱供着她就好,这两年来都为他堕胎三四次了,她就这样穷奢极欲的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至于能活得多久,其实,她也没有多大期待的。
这年娟妹18岁了,年底回到家里过春节。浩浩看到姐姐回来,阴霾的心里又多了一点阳光渗透进来。他是真的好想姐姐啊,心里一直盼着姐姐回来陪他。
姐姐给他买了好多的衣服,鞋子,各种学习用品,还有二十多本童话书,更有玲琅满目的各种吃的。
这两年来,娟妹虽然对她的父母有恨,对浩浩也有怨。但是,在她的心里,他们还是家人啊,有什么事是值得她要去恨一辈子呢?何况,她的心里除了恨,还有更多的爱。特别是对浩浩,她的心里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的放在心里,虽然嫉妒他得到了父母的偏爱,可她也对浩浩充满了怜惜。弟弟没有错,他也是受害者,比她更为可怜。
就这样,娟妹在爱与恨的交织中,爱占了上风。弟弟值得更多的爱,她的心里也慢慢的减少了很多曾经对弟弟的偏见。
浩浩穿着姐姐给他买的衣服,鞋子,都舍不得脱了,还跑去了他的同学壮壮那里。他还给壮壮带去了些姐姐给他买的吃食,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他要和他的朋友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
只是,姐姐这次回来,浩浩看到了姐姐眼里又多了一层弥漫不开的忧愁,没有了从前的一点点光彩。
浩浩也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都11岁了,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成熟,心思也更加敏感。他看着姐姐满是忧郁的神情,他的心里很是心疼姐姐。
这天晚上,浩浩爬上姐姐的床,钻进了姐姐的被窝,想听姐姐给她讲讲她在外面的故事。突然,浩浩看到姐姐戴着手镯的手腕处,还有肩颈处有红紫的伤痕印记,浩浩轻轻的摸了摸,更紧了些的搂着姐姐问道:“姐姐,你怎么受伤了,还疼吗?”
浩浩眼里禽满了泪水望着姐姐,又摸摸姐姐满是伤痕的手腕,浩浩拉着姐姐的手贴近了他的脸。他不知道说着什么,心里难受,这样搂着姐姐,心里会好受些。
娟妹心疼的看着浩浩,把浩浩又搂紧了些,把被子拉高了些暖着弟弟,轻声说着:“浩浩,没事,是姐姐不小心摔的,早就不疼了。”
关上灯,漆黑的房内,娟妹透过斑驳的窗台,望着外面月光下昏黄的路灯。寒风阵阵,正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此刻,睡在家里,睡在自己暖暖的床上,抱着可爱的弟弟,吃着爸爸做的饭菜,原来都是她渴望无比的幸福啊。
听着隔壁房间,曾经无比熟悉的爸爸的呼噜声,浩浩沉稳又均匀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她无法安睡,她思绪停留在那个带给她无尽耻辱也无尽折磨的地方。
除了钱,她所有的珍贵东西都在那里失去了。原来以为的纯真爱情,也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虚无,她不过是陈军随手摆弄的一个为他赚钱的工具,当然还有她的同学王芬。他逼着她们接待更多肮脏的男人,喝那么多翻江倒海的酒,被他蹂躏,还得受他暴虐的殴打。
稚嫩的鸟儿,奈何没有一双强壮的翅膀,想飞也飞不起来,她们被陈军牢牢的控制着。她们的身体,灵魂都已千疮百孔。在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苍白的活着。对未来没有希望,只有舍弃不下的家人,那是她们苟活着的一点点火星。
娟妹举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她轻轻揉着,揉哭了,泪水沾满了枕头,她哭得无声无息。她不想让她的爸爸妈妈担心,要是她的爸爸,妈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虽然他们偏爱着弟弟,可也并不是不爱她。
窗外的路灯熄灭了,黎明一点点的爬出来。此时,隔壁房间里的灯亮了,是她的妈妈起床了,不是特别不好的天气,妈妈每天这个时候就会早起赶市集。只听得妈妈小心翼翼的洗漱,然后把赶集的东西装上车,前后不到15分钟,妈妈的声音消失在还不漂白的夜空中。
此时,浩浩在姐姐的怀里打了个翻身,隔壁房间里依然传来爸爸雷声大的呼噜声,娟妹呆呆的望着窗外,慢慢的,睡着了。
这天,饭桌上的一番话,改变了娟妹混沌的人生。
正是娟妹的生日,妈妈早早的收了摊回来。电瓶车的拖箱里,稳稳的放着一个精致包装的生日蛋糕。妈妈喜气洋洋的脸上,透尽了高兴。一进门就对着正在陪着弟弟写作业的娟妹说:“娟妹儿,你看看,妈妈今天专门跑到那个大蛋糕店给你买了生日蛋糕,今天你都18岁整了,虚岁该19了,妈妈今天高兴。”
此时,厨房里也飘来一阵阵的香味,直叫人馋出口水来。厨房里正像开演奏会一样的,爸爸炒菜的框框声,高压锅上面的气坨子正“呲呲呲”的转个不停,还有时不时的传来老爸那百年不变的口哨声,最好听的还是爸爸那一阵阵慷慨激昂的歌声……
不一会儿,只听得爸爸在厨房里一阵吆喝:“娟妹儿,快把桌子支开,上菜咯……”
娟妹和弟弟赶紧的配合着爸爸一阵忙乎,娟妹支桌子,浩浩摆凳子,又跑去拿碗,拿筷子。这都是他和姐姐从前最喜欢做也抢着做的事。
娟妹看着爸爸还是那副老样子,一条像抹布一样的旧毛巾搭在脖子上,吹着口哨,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来。都是娟妹和浩浩喜欢吃的菜,有红烧大盘鸡,黄焖鱼,黄瓜火腿,烤鸭,还有排骨玉米汤,更是炸了一盘娟妹从前想吃都难吃到的活虾……
娟妹看着爸爸到冰箱里提来一大瓶可乐和一瓶老白干,脸上尽是一副满足的神情。娟妹眼眶红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想着弟弟的到来,为爸爸妈妈所带来的幸福,突然,她的心里也无比的满足。
王振国闷了一口酒,叼了一大块肉到嘴里,不忘夸着他自己:“娟妹儿,快尝尝爸爸做的大盘鸡,简直天下一绝。”
一边说着,一边给浩浩和娟妹在盘子里翻出他刻意剁好的两只大鸡腿,一人一个夹到碗里,笑呵呵的对着娟妹说着:“哎呀,咋家姑娘一晃都十八了,女大十八变是真啊,咋家娟妹不光长漂亮了,还懂事得不得了啊。咋家浩儿也11岁了,读书又那么聪明,我王振国有福气啊,有这么好的一对儿女。”
旁边的张梅听王振国乐呵呵的说着,拿着可乐也磋了两口,无比知足的说着:“是啊,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了,我们也慢慢老了,还得赶紧的捞点钱啊,再过个几年,咋娟妹就要嫁人了,咱们也得好好的给她办点嫁妆。”
还没等张梅往下说完,王振国一口闷了杯里的白酒,又接着续了满满一杯,他瞪着眼睛对着张梅说道:“我说,你想哪里去了,哪家嫁女儿还有倒贴的,你看看那电视上,新闻上报道的天价彩礼,我们还劳那份子心?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女儿家金贵呢,好多的单身汉还找不到老婆,咋家娟妹可不能那么便宜的嫁了,得好好的挑个金龟婿。”
说完,笑着对着娟妹说:“娟妹儿,没在外面谈男朋友吧,爸爸告诉你,你可得长个眼睛好好挑啊,穷酸的不要,赶好了的挑。别以后像你妈一样,过这么劳苦的日子。”
张梅敲了他一筷子,骂道:“那你这样是说我当初瞎了眼,嫁你这么个穷酸的。穷酸都算了,还好吃懒做,钱都赖我去赚,我不劳苦谁劳苦?”
娟妹看着妈妈又开始了从前那样的挖苦爸爸,她笑了,反正他的爸爸总骂不怕的。只见他的爸爸笑着用一块妈妈爱吃的红烧鱼,堵住了妈妈唠叨不停的嘴。
张梅有时候真是无奈她家男人的死皮赖脸,算了,不说了,说了几十年了,还不是什么都没变。
张梅转而宠溺的看着娟妹说着:“娟妹儿,在外面要注意,不可轻信了别人,谈朋友更要谈踏实可靠的,不然误了自己一辈子。妈妈爸爸也没啥本事,也给不了你和弟弟优越的生活,但是,只要爸爸妈妈在,不能让自己委屈了,随时回家,这里有衣穿,有饭吃,还有肉吃,妈妈爸爸还养得起你,千万不能亏了自己。现在弟弟读书聪明,妈妈爸爸就算是再累再苦,都要把弟弟供出来。”
浩浩听着妈妈的话,眼眶温热,他吃着爸爸时不时夹到他碗里的肉,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说着。
这时,王振国一脸火烧似的红彤彤,一瓶老白干已经见了底,他打了个响嗝,对着张梅一阵吹捧:“唉,我王振国好福气啊,不光有对好儿女,还有个好老婆,这个家就靠俺老婆了。老婆,你大胆的往前走,老公给你垫后。”
说完呵呵笑着,也不忘对着浩浩挤着眼睛,也饶有意味的望着娟妹一阵笑。
张梅又来了:“我说王振国,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啥事都指望着我。我告诉你啊,往后你可得使把力啊,你看浩浩读书这么好,咋得趁现在还能动,攒些钱在手边,说不定咋浩儿赶明儿还要出国留学呢,只要咋浩儿能读,咋砸锅卖铁也要供他。”
王振国这么听着,更是来了精神,在浩浩的脸上亲了一口,乐呵呵的说着:“对,对,得攒钱好好的供咋儿子读书,咋儿子出息大呢,赶明儿还得给他娶个媳妇,咋二老就可以享儿孙福了。”
娟妹和浩浩看着饭桌上的爸爸妈妈一来一回的拌着嘴,姐弟俩相视一笑。娟妹心里暖暖的,这还是她的家,更盛从前温暖的家。
她想着自己不能让爸爸妈妈失望,她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人生规划,她要离开陈军,离开这个快毁掉她的男人,也要亲自刷洗那段不堪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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