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陪伴
文/隋广华
十月十一日那天早晨,与老伴做完核酸,在小区里健步。小区依山势分三级,我们在第二阶梯里走。
小区雅号康馨家园,本名穆家营子镇下洼子村。村就有村的样子。第一阶梯西侧,开辟了小块菜地,种豆角,栽茄子,吊黄瓜,南瓜也争先恐后爬上西坡。绿地里,则有苹果树,李子树,枣树。
老秋了,一楼车库前、二楼平台上,晾晒着俗称黄秧白的大白菜,也有大老黑(我命名的大叶子乌绿白菜);也有大葱、辣菜疙瘩;墙上拉着绳子或果树间搭的横杆上,是一串串的红辣椒、白色的萝卜干。
庄户人(准确地说,是住进楼房,不再种地的庄户人)的生活节奏是依从黄历的,生活习惯,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自己动手整的那玩意儿,总觉得比超市里买的,吃着顺口,放心。
有一家儿车库门口,光景跟别家不一样,晒出来的,不是白菜、大葱,却是形态各异的盆花。那些花枝繁叶茂,红遮绿掩,我与老伴活了60来岁,都叫不出名字。花盆底座上都有4个轮子,便于移动。
花的主人是一位老太太,戴着口罩,不好猜测年纪。她说,这是她老伴当年侍弄的。老伴去年这阵儿走的,78岁,小粒细胞肺癌。说着话,我们走进车库,原来老爷子不仅喜欢养花,还玩根雕,竟然是一位艺术家!那些在我们看来只能烧火的树根,经老爷子之手一摆弄,都化腐朽为神奇,给人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其中有一幅用根雕组成的书法作品,尤其引人瞩目,我请教了晓辉,弄明白了,文字是“砚边云海,墨池风涛”,材料取法自然,书艺飘逸灵动,可谓匠心独运。
车库里的旧书架上,还有仿古褐色竹简,上面是烫金字书法作品,行书《兰亭集序》,草书《念奴娇•赤壁怀古》,隶书《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尽态极妍,各臻其美。老太太说,儿子们知道他爹喜欢这些东西,给他这那淘来的。
老太太说,老头子退休前在医院当技师,业余就好养花种草,琢磨树根。老头子养花跟别人不一样,绳捆索绑铁丝缠,把那些花的模样鼓捣得千奇百怪。
老太太说他家老头知道自己长了绝症后,说啥也不吃药,儿女硬把药给他塞到嘴里,他也抠出来扔掉。只是抽烟更勤了。可是侍弄花、做根雕照旧。就这样又闹了二年。
老太太说,老头子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他的那些花。那些花从红山区搬到松山新城区,有的已陪了他们三十多年。老太太说,我懂啥,就知道浇水,别把花干巴死了;还怕浇多了,把花涝死了。
“你看看这盆儿,去年就没开,许是想他了?今年还开得挺好!”
临走时,老伴对那位老太太说:“好好经营吧,这都是念想儿。”老太太回应:“有空儿看花来。”
萧瑟秋风中,我的心里有无限的温馨,也有深深的回味。
我想,这潘姓老爷子真是爱花成癖,人都病到那份儿上了,还对花一往情深,明知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要让老伴继续替他照顾那些花友。难道在他心目中,老伴不更值得牵挂,儿女不更值得留恋?
细细想来,我明白了。他来世上走一遭,风也经过,雨也历过,事也做过,与众不同的是,他还有根雕和花,就像米芾之于奇石、霞客之于山水,明朝某皇帝之于木工。病痛可夺其生,而不可夺其爱!至死不渝的爱情,不止发生在人与人之间。
况且,因为这岁岁重开的花,这拭罢重光的根雕作品,不正沿续了潘老的生命,一直陪伴在老伴与儿女身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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