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

中午十二点半莫小琪急匆匆赶回住室。

打开门一看，惊呆了。地被扫的干干净净的，地上儿子散乱的玩具已经全部收拾到纸箱里面，早上没来得及洗的碗筷已经洗过，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餐桌上，而果盘里西瓜，桃，牛奶还有糖都没动。

学习桌上，语数两张期末测试试卷依然只是乱蒙着做了选择题和判断题，其余的题一片空白。

试卷旁边留着一张纸，用手机压着，上面写着"老师我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学生什么时间走的？有没有安全到家？会不会向家长告状老师不让他参加考试？还是去河里洗澡了？一连串的问号快速地在莫小琪脑海中盘旋。

莫小琪脸上的汗已经流进了脖子，前几天才开会通报了四名参加中招的考生溺水身亡事件震惊了无数家长和老师。莫小琪来不及多想，抓起了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还没翻出电话号码，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起来，显示:张仁合家长来电，莫小琪手指僵了，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宋祖英的歌声急促地催着莫小琪接电话，莫小琪脑子飞快地转着，以前悦耳动听的铃声现在变得有些刺耳，反复呼喊了几遍，响铃无奈地停了。

最好不要出事，学生安全回家就好。至于学生被顶替考试的事，如果家长知道了，说几句难听话，甚至骂自己几句都可以，莫小琪心里祈祷着。

莫小琪衣衫已经湿透，空调喷出的凉风已经阻挡不住往外冒的汗，"长大后我就成了你……"铃声再次响起，莫小琪又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键，

"喂!您好，我，我是莫老师……"

与往日接听家长电话那干脆标准的普通话相比今天这声音明显有些发颤。往下已经不敢接着多说了，莫小琪想以不变应万变，先探听一下对方虚实，便于自己随机解释。

"老师……"

听到这两个字，莫小琪瞬间就觉得凉快了许多，只要学生不出意外，其他一切都不是事。

"你还在学校吗？我家西瓜熟了，我妈说让我给你送两个西瓜去……"电话那头的童音依然稚嫩无邪，电话没听完，莫小琪已经泪流满面。

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天，是一年一度的中小学期末测试时间。尽管不是高考，但每当这个时候，各班老师总是八仙过海想出各种套路，让自己的学生考出最好的水平，来证明自己一学期的努力付出。

莫小琪心里一直纠结，班级成绩的好坏已经不仅仅是一项荣誉，而是关系着评优评先，最重要的是关系着自己晋职称。

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都慢慢晋级了，莫小琪心里也开始焦灼，以前看着有些老师为了成绩而弄虚作假，她打心眼里嗤之以鼻，现在居然自己也沦落成这样了。唉！现在真是不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算好猫了。

与莫小琪学校毗邻的镇属于是南阳地区，往往南阳地区期末测试比较早，所以今年莫小琪早早地就联系好了一名亲戚家的孩子，准备期末测试来顶替一名差生考试。

但是，该把谁顶替下来，莫小琪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打心眼里不愿意任何学生被顶替。第一，感觉这样对学生是一种歧视，孩子长大后知道真相会恨自己一辈子。第二，被顶替的学生家长如果知道了，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特别是有些厉害的家长会把这事发酵到网上。第三，学校领导也多次强调不能弄虚作假。可是看着同事们一个个巧妙地利用偷梁换柱的方法取得了高分，一个个沾沾自喜的样子，对比之下好像自己真的不会教课一样。

最终，还是自我私心战胜了职业道德。莫小琪决定把张仁合顶替下来。这个学生住在临近镇上的村子里，因为距离学校比较远，为了吃口饭，他每天占一部分时间是在路上来回跑着的，特别是夏季，每天中午来的时候跑得满脸通红，脸上被汗水冲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花脸好像秋田犬一样，同学们不喊他张仁合，经常叫他张二哈，莫小琪训斥过这帮调皮的孩子很多次，但是背后依然有人喊他二哈。

提起张仁合的成绩，很多老师都感觉无可奈何，莫小琪也是见识了他的天资，虽说智商没有问题，但是就是教不会，方法用尽，还是不开窍，有一次莫小琪说，下辈子你来当我的老师，我也这样让你教我。

后来莫小琪发现这孩子也有优点，每次班级劳动的时候，他总是不怕脏不怕累，在他的带领下，班级卫生经常排全校第一，比起那些聪明的孩子张仁合这一点让莫小琪感觉到很欣慰，热爱劳动也是一项优点嘛！后来莫小琪封了张仁合一个"劳动委员"的官职。

可是这是一个只看分数的教育体制，没有好的成绩，学生就不优秀，没有好的成绩老师也不优秀。

反复思忖了几天，最后莫小琪还是把张仁合喊进了自己宿舍。

当然，莫小琪不说不让张仁合参加期末测试，而是告诉他，班级按考号编排桌子，最后多余出来一张桌子，没有教室安置，让张仁合在自己宿舍单独测试。

至于试题，肯定与其他同学做的不一样，但是莫小琪没告诉他，作为一名老师糊弄一个四年级的孩子，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他也不会做，每次考试试卷都是一片空白。

今天早上到校后，莫小琪把张仁合带到自己住室，给他打开电视，拿出一堆吃喝的东西，并反复交代了不能摸电，不能私自课间跑出去玩等注意事项。并把手机留给他，以便随时可以联系，免得他有事了着急。临走莫小琪不忘拿出一个盆子放在屋里，告诉他，如果撒尿就在屋里解决。张仁合木然地点着头，样子真像一个二哈一样。

考试完毕，莫小琪装订完试卷已经是十二点半，学生早已经离校多时，她心急火燎地赶回住室，屋里已经空无一人……

莫小琪已经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些什么，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一个孩子背着西瓜满头大汗地蹒跚在来学校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