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幽谷
一壶茶茶汤清碧，茶香氤氲。阿玦端起杯来刚要喝，洛城翊在旁提醒道：“仔细烫。烫疼了可不许哭。”这后一句便带了些许笑意。似是平日里甜蜜无限的日常夫妻对话一般。
然而阿玦置若罔闻，端起茶喝了一口，手腕上精铁打造的铁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哗做响，悠悠回道：“我倒是宁愿被烫死。疼算什么？”
洛城翊的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看着她手腕处磨破的皮，忍耐地拂了衣袖一下，说：“你不必试图挑衅我的耐心。我对你，向来是有求必应的。你还要我怎样？”
“是吗？”阿玦讥讽地一笑，“那我求你放了我，又怎样呢？与我和离如何？”她又晃动了一下手腕。“如果我求你不再喂我吃那化功丹，你也是不肯的，对吧？”
“你我尚未成礼，哪里来的和离？”洛城翊冷淡地说。“百里先生说你所练的《天全录》有损你的身体神识，留着只是有害无益。”
阿玦冷哼一声。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山谷，景色倒也雅致清幽，只不过尚在南诏境内。“那你打算什么时侯带我回大魏？”
“你等不得？”洛城翊讥讽道。自那日接亲，他便暗中将她置于此地。想来是怕耿沐晨会有举措，横生枝节。明面上却是发出两路花嫁，一行水路一走陆路，向大魏而去。而阿玦被洛城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精钢铁锁绑缚了，被迫困于谷内，与他日日相对。
“你等得，我就等得。”阿玦嫣然一笑，眼中却冰冷一片，“我师兄是被你安排走陆路还是走水路？我猜你一定是安排他走水路。”
“那你不妨再猜猜我给他们还下了什么命令。”洛城翊给自己斟了杯茶，悠然问道。
“我懒得猜你那些不入流的命令。”阿玦嗤笑一声。“何时能动身，知会我一声便是。”
“阿玦！”洛城翊猛然起身阻住她的去路。“我们非要如此吗？以前，我们……”
“以前在泰宸殿中，殿下亲口说了你我再无瓜葛。”阿玦声音清晰地打断他的话。“殿下可能忘了，但我没忘。”她静静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时我年少不懂事，只认为我好即是你好。我喜欢的你便会喜欢。但是我忘了你是高高在上的钧王。你大概会喜欢我，但是你最喜欢的，只有你自己。”她静静望着洛城翊，“我之所以答应嫁给你，是因为你用师兄的毒逼我跟你回大魏，是因为你用杀父仇人引诱我回大魏。但是，你可知道，你在我眼里早就不是以前的阿翊了！你知我功力大增，要用这铁锁链绑我，我就让你绑。你防备有人抢亲，发出了两路花嫁。可惜你白费心思，没人会抢亲。你与我在这里耽搁这些时日，恐怕大魏朝堂上已然风言风语。说你钧王勾结了南诏红袖司，企图谋反。”
洛城翊眼底随着阿玦的话渐渐凝成一片寒霜。他冷冷地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玦，原来我小瞧了你。”他又自嘲一笑，“就算朝堂上风言风语又如何？我还怕那个老皇帝不成？”
阿玦闻言心内一凛。心想难道洛城翊真的要谋反？见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琥珀色药丸，她立刻嫌恶地扭头，冷冷说道：“你不用枉费心机，我乖乖配合你就是。这个药丸我绝不会再吃！”
“都说了，你所练的《天全录》有害无益。我也是为了你好。”洛城翊扳着阿玦的头，便要强行喂药。阿玦大惊，立刻双肩下沉，一个扭身便挣脱了洛城翊的控制，一旁的侍卫不待洛城翊吩咐，便抽刀上前。
“不可伤了她。”洛城翊急道。阿玦早就大力抡起手上的铁链甩开。那几个侍卫又要制服阿玦，又要兼顾阿玦的安危，一时行动捆手捆脚，竟不得要领。阿玦虽是铁链加身，却也占了几分上风。几个侍卫不是被她铁链扫中下盘，就是被她抽到腰脊。那铁链砸到身上有几十斤重，一时竟无人再敢靠近。
“阿玦！”洛城翊叫道。他抬手举起一样事物，正是阿玦所佩的“辛夷花令”，他冷冷地说：“你若再胡闹，我便将它损毁！”
“你舍得毁便毁！”阿玦吼道。
“那我便将它送给耿沐晨。”洛城翊幽幽说道，“两路花嫁均是顺风顺水地到了大魏边境，着实令人费解。想来必是你为他做了什么安排。”他把玩着玉佩，“此乃你贴身之物，倘若我附上聊聊数语……唔，春宵苦短、蚀骨销魂可好……？”
“卑鄙！”阿玦暴喝一声。右手弯起手指直抓洛城翊前胸。洛城翊左肩一让，右手顺势抓住阿玦胳膊。阿玦左手立刻改爪成掌，回身往洛城翊胸前拍去，然而洛城翊早有准备，将阿玦右手一扭，环到身后，那精钢铁链又十分沉重，阿玦这左手一拍，别说拍到，就连洛城翊的衣角也未沾到。洛城翊顺势便将其左手也缚住，早有两个侍卫过来将阿玦押在手中。洛城翊拈起药丸往阿玦嘴里送去，说：“你乖乖听话。等回到大魏，我帮你报了你父仇，你便做我真正的王妃。”
阿玦死死盯着他。忽然长大口猛然咬住他的手指。洛城翊闷声一哼，却依然由得她咬。
“王爷！”两个侍卫惊呆了。想击打阿玦令她松口又不敢。然而落入阿玦腹中的药丸起效极快，阿玦渐渐眼神涣散迷离，身子也越来越软，最终跌在洛城翊怀里。
洛城翊这才收回手，右手两指上鲜血淋漓，数个齿印且清晰可见。他低头看着陷入昏睡的阿玦，苦笑道：“你当真恨我如斯？”又微微一叹：“可我还是喜欢你。”他微一沉吟，唤来一个侍卫，将“辛夷花令”交给他，吩咐：“设法打听出南诏清阳王的下落，将这个交给他。就说……就按照刚才的话说。”
然后他打横抱起阿玦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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