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

作者: 都市闲人_35da | 来源:发表于2019-10-31 18:06 被阅读0次

 

割麦子

 

  到生产队不久我们就赶上了割麦子,已经听说过割麦子的苦和累,我已经有了掉一层皮的思想准备,何况我们在学校学农时也割过麦子,但是真正的割麦子的苦和累却大大出乎我们的想象。

      河套平原的麦收在七月的下旬开始,这里有麦子不受“中伏气”的说法,也就是说一般的年份小麦的开镰在头伏末。这些日子生产队长比较紧张,每天都到麦田里转,看看各片麦田的灌浆成熟情况,确定麦田的开镰时间。生产队割麦子是件大事,因为队里地农作物主要靠夏粮,其他农作物像玉米﹑大豆都是作为饲料,种的面积也不多,另外当时也时兴轰轰烈烈,所以生产队的准备也是颇费一番苦心。队里专门开了割麦子动员大会,照例讲了确保夏粮丰产丰收的重要意义,讲了如何贯彻农业学大寨的指示精神,最后是割麦子的具体安排。这次割麦子还是大会战的形式,全村所有能动的人都要参加,就是小学生也放了农忙假。生产队还组织了后勤组,专门负责给一线割麦子的村民送水送饭,当然,麦收期间的早饭和午饭由队里免费提供,主要是为了挤时间抢进度,因为这是从老天爷的嘴里夺粮。

      一切准备就绪,就欠催熟小麦的“南风”,我们也挺好奇和兴奋,毕竟吃了近二十年的馒头,这是第一次经历麦收,倒是也想体验体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滋味。我们准备好了草帽清凉油,既为了遮阳,也可以预防中暑。在村民的指导下磨快了镰刀,主要是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说法,我们的热情还是蛮高的,可是一些老农民看了只是笑笑,“过几天你们就趴下了。”这一天队长下了命令明天开镰,晚上我们天一黑就躺下了,因为第二天得早起,几个人在土炕上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有人敲窗户“快起,快起!”我们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马上下炕抄起镰刀和草帽就跑了出去。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只是看见一个个黑影向村子外面走去,我们紧赶几步追上人群,在村口的小桥上,生产队长虎视眈眈的看着每一个匆匆走过的社员,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我们随着人流到了麦田,这里的社员已经开始沿着地边一字排开,每人割六陇,割到地头就算完成,然后换块地再割。由于我们是新手所以分配我们每人两垄。这时太阳刚刚露脸,天气还算挺凉爽,我挽起袖子弯腰就干起来。手里的镰刀不太听话,一镰下去总是割不断,镰刀顺着麦秆儿往上溜,几次险些割了手。我看了看旁边的社员,他们刷刷地一镰下去就是一把,一会儿就放倒了一片麦子。我只得小心谨慎地一小绺一小绺地割着,这时腰开始疼了,为了缓解我直起腰想喘口气,一抬头发现旁边的社员已经老远了,而且镰刀还是有节奏地刷刷地挥舞着。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人“唉呀!”尖叫了一声,我顺着叫声看去,只见一个知青正攥着手抖着。“割手了吧,小心点嘛!”政治队长正好巡视过来,“快上点药!”我看了看手中的镰刀和手指上刚被镰刀划的白印儿,头皮一阵发紧,无奈地又弯下腰开始割麦子。

      太阳越爬越高,我隐约地感到从地缝里开始往外冒热气,汗一出来就被烤干,脸上身上都黏糊糊的。我的腰也越来越疼,渐渐地好像快支撑不了我的身体了,我吃力地用镰刀杵着地,减轻一下腰的负担,好缓解缓解腰的剧痛。好不容易盼到送水送饭的来了,可以暂时歇息一会儿,我胡乱吃了一点就躺在地上,虽然后背被割倒的麦茬扎得生疼,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动。这时太阳暖洋洋的,晒在身上舒服极了,我把草帽遮住脸,尽情地享受有生以来第一次日光浴。朦胧中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观刈麦”,那是中学的一篇课文,当时我们坐在温馨的教室里,品味着这首叙事诗对人情物态娓娓动听的描述,体会这这首诗的写作特点,只是感到白居易的诗叙事明白,结构自然,朗朗上口,简直太美了。“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就这通俗的语言,白描的写法,一片金黄色的丰收的麦田跃然纸上。然而面对眼前的成片的麦田,这一切感受都没了,麦芒扎得我的双臂火烧火燎的,脸上身上粘糊糊的,两条腿僵硬得不敢动,头顶的太阳一动不动地挂在当空,火辣辣的阳光无情地烧烤着我们的躯体,到现在我算真正体会到白居易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深刻含义了。催命的生产队长又吼叫了,麦地里的人们脱着沉重的双腿开始割麦子。镰刀在我手里越来越不听话,队长看了也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理会我们。

      总算熬到太阳快下山了,可是队长就是不下令收工,许多社员也开始磨蹭,一直等到夕阳收尽它的最后一点余晖,四周开始渐渐地暗了下来,生产队长才发话回家。虽然无比的兴奋,但是两条腿却不再听使唤,一迈步胯部和腰部就是一阵剧痛,我只好用手扶着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村里走。从麦地到村里有四五里远,一直到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才回到村里,到知青点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回到房东家,可是两条腿又疼得怎么也抬不起来了,我只好趴在炕沿边,两只脚把鞋使劲一甩,然后就势往炕里一滚,便一动不动地躺下了。土炕上凉森森的,浑身的疼痛一下子缓解了许多,虽然衣裤粘在身上,还散发着汗酸味,但是我再也不想动了,我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感到浑身轻悠悠的,恍惚间我好像到了火车站,腰也不疼了,而且腿脚轻盈,坐上火车就朝东开去。火车开得快极了,一会就到了家门口,我高兴地正要伸手敲门,突然传来一阵噼啪啪啪地响声,我睁眼一看周围黑洞洞的,原来是生产队长在敲我们的窗户,催命似的喊着“快起快起,该下地了!”我本能地想趴起来,但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动弹不了,稍微缓了一会儿,我慢慢地向土炕边滚去,然后把腿顺到地上,双臂支撑着上身站立起来,拿起镰刀又向外面走去。

      太阳很快就爬得老高,然后就又一动不动地挂在空中,这时脚下的麦地像蒸锅一样往上冒着“暑土气”,好像就要把我蒸熟了,后背上的“炎天光”看来也非得把我烤得冒油不可。我一镰一镰地割着麦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蹭着,时间的钟摆在这里似乎已经停顿了,每天太阳一露头就盼着夕阳西下,就这样过了十多天,麦收总算结束了,重新阅读白居易的诗让我感慨,诗人太了解农民挥汗如雨、两腿是泥的艰辛,真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好官。

割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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