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门那个爱吹笛子的男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搬走了,门锁着,平时烧饭的灶台上干巴巴的,都落了一层灰。卖菜的两个大篮子也带走了,拐角里空空落落。
中午我回来烧饭,上到四楼,见走廊里好冷清,整个楼层没有一个人在家。又逢阴雨天,昏沉沉的,冷清的都让人感到害怕。这种感觉,我在这里租房陪读快三年了,还从来没有过,原来是对门一直有人在。
原来我每天中午回来烧饭,几乎都能见到对门的这个男人,他已经卖菜回来了,在过道里忙活,门开着,收音机也开着。烧饭,烧水,炒菜,在水池里洗刷,来来回回在过道里走。
直到我们吃过饭,休息了,他好象也休息了,门关得紧紧的,没了声息。我两点多钟锁门出去,见他的门还关得紧紧的,估计他还在睡觉,或在练字和看书吧。
一直以为那个男人挺懒的,又怪怪的。卖菜也要想着多多的卖吧,中午也该卖啊,不多卖几个钱么。他却一天只卖那么多,拎着篮子回来那么早,忙着烧饭吃。就一个人吃饭,随便糊弄糊弄也就算了。
就象隔壁那个在工地上干活的男人,穿着灰冒冒的工作服,一下班回来,匆匆地下一碗面或炒一碗饭,坐在电视机前吃完,又匆匆锁上门,干活去了。
他却又是煮饭,又是炒菜,有时还用瓦罐子炖汤。弄得时间那么长,微波炉按得一会响一会响,听着人都觉有点烦。
一个大男人,正值盛年,不想着努力挣钱,多多挣钱,就是自己花不完,留着给孩子花也好啊。他却一有空就窝在那小屋里,喝茶,听收音机,吹笛子,练毛笔字,看书,写文章。
有一天,他在水池边洗菜,我在洗衣服,我们说起菜场那个卖鱼的。我说,那对夫妻,天天在菜场卖鱼,一天到晚守着几大塑料盆鱼,杀鱼秤鱼。每天大清早就来了,天黑了才回家去,就象长在菜场里的两棵树。听说挣了不少钱,房子都买了好几套,小孙子才五个月大,学区房都替他买好了。
他听了,就笑了,说,人各有志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辈子才算没有白活。
他的对联确实写得漂亮,雄劲有力又秀丽疏朗,笔走龙蛇,柔中带刚,看得出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吹笛子更有一手,也许是怕影响我家孩子学习吧,他只在天将黑了,我们吃晚饭时吹。就坐在床边上,微闭着眼,口吹横笛,十指飞扬,神情那么专注,吹得如痴如醉。
一会子稳如座钟,一会子又摇头晃脑,前仰后合,醉汉一般,神仙一般。那笛声从虚掩的房门里飘出来,婉转动听,轻快悠扬,象春风里鸟鸣声声,月光下流水潺潺,把人的一颗心都揉醉了。
他就呆在那小屋里,只有头十个平方吧,又朝北,终年不见阳光。一张床,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一台电脑,还有一大包一大包衣服什么的堆放在墙角。就那支长笛斜斜地挂在墙上,蓬荜生辉,使小屋增色了不少。
快三年了,就见他儿子来过几回。好清瘦的一个男孩,长得跟他一样单薄。
他是来向他爸要钱的,他爸正在做饭,他不吃他爸做得饭,嫌不好吃,要出去买吃。他还在上学,正值青春期,语气冲冲的。其他再没见有人来过,不知道他有没有老婆。
我忙着淘米洗菜,见水池边,厕所里,都挺干净。看样子临走时,他还特地清扫了一遍。
现在想想,他还真是挺勤快的,人也挺热情的。过道里脏了,都是他扫,没见其他人扫过,我也从来没扫过。水池里脏了,也是他刷,厕所里脏了,还是他在那冲洗。其他没人干,也没人叫他干,反正是公共的。
只有他确实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做了,还不出声,没怨言。那户人家的女人吃饭没了筷子,向他借,他也借。有时我家饭正烧着,突然没了电,问他,叫我去一楼看看总闸。他还不放心,放下饭碗,也跑到楼下来帮我看······
我一直以为他会在这里长住的,直到我们高考结束后,他还住在这里的。没想到他就这样不声不响搬走了,留下了一楼道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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