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般的愁绪

        枯叶般的愁绪 

    望着窗外的寒风，老丁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他的侄女也该回来了。寒风拍打在窗玻璃上，仿佛新年在萦动着他的心，他再也坐不住了。

    老丁腿折之后，刚开始生活还能料理，时间长了，身体日益恶化，便住进了养老院。老丁是个爱热闹的慈祥的老人，自己年轻时忙着打拼，也误了终身大事。但一直照顾着两个侄女，看着她们一天天长大，也如亲生的一般。

    年岁慢慢临近，他的心一直煎熬着。他不喜欢这里，而喜欢在家里的自由。大侄女回来后，他再三打电话，让她尽快把他接回去。大侄女没在意，想着等妹妹回来后再接回，那样就更热闹了。

    当她们把老丁接回来，老丁在车里像个孩子，一会望望车窗外，一会把玻璃摇下来。二侄女赶紧摇紧玻璃，说，这么冷的风，别再吹感冒了，一会就到家了。老丁只是嘿嘿地笑。

    下车时，侄女左右扶着，瞻前顾后扶着老丁一步一步缓缓走着，外孙们已经长成小伙子。他触目伤怀，看着庭院角落堆积一层厚厚的落叶，雨后的淤泥溅在落叶上，满院车辙留下一道道痕迹，像老丁额头上悄然爬上的皱纹。老丁望向那个大厅，门前堆着破旧的家具，朱红的门上油漆剥落，锈迹斑斑。老丁让侄女扶着推开门，看到里面灰尘毯子般在地上铺着，墙角挂着破渔网般的蜘蛛网，苍蝇的尸体鱼儿般粘在上面。他悲哀地退了出来，看到门前不远处的小湖，湖水有些发黑，四周被废弃物侵蚀着。

    老丁望着灰蒙蒙的天，有些像湖水的颜色，他不禁叹息一声。他记得自己年富力强时，自己坐在大厅经营着超市，门前的防晒棚下，总是会坐满了人，他们打牌闲聊。傍晚时人才散去，老丁耐心地扫着地上的烟头和瓜子皮。他一大早醒来，在湖里舀一盆清澈的水，洗完脸，就开始一天的忙碌，感到一天天都在充实着，脸上不禁溢着欣喜。有闲暇时候，两个侄女坐在店里，有时娇柔地说，二叔，想吃雪糕。老丁温柔着递给她们糖果，说，太凉了，中午可以吃…… 

    过年时，老丁挣扎着坐在一大桌中间，他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团圆。侄女们向他夹菜，他也把菜夹给外孙们。大侄女说，您自顾自吃吧，别管孩子们了，屋里这么多人，在外面吃就行了，怎么还要挤进来。二侄女说，屋里都挤不下了，路上那么滑，摔着了可怎么办。老丁嗫嚅着说，这不是热闹嘛！难得这么多人在一起。

    年事渐渐忙完了，亲戚们也陆续走了。老丁整天空坐着，像在想着什么。二侄女觉得年已经过完了，自己也该出去了，但想到二叔，又不知是走还是留。最后她索性想，我就直接走吧，反正还有大姐呢！自己也不能只照顾二叔而不顾自己的一家呀，自己一家还得靠自己养活呢。

    她打电话给大姐，说，大姐，公司打了几次电话催促，我得赶紧过去，你先照顾着二叔。大侄女想着，我正想着哪天走呢，你却先走了，那就得让我留下来照顾二叔。于是她说，那你就先走吧，家里的事就别挂念了。二侄女感觉像卸下一个包袱，她当天买了车票，傍晚就走了。

    大侄女想着，我也不能长时间在家，要不家里生计怎么维持。她在二叔那里收拾家院，傍晚回来，中午做饭一起吃一顿。她说，二妹也走了，我也不能久待，整天在这里不出去挣钱也不是办法。老丁说，你该走就走吧，孩子都这么大了，得为他们着想，我自己勉强还能生活，还有邻居们帮忙，应该能料理自己。他说话时浑浊的眼里晶莹莹的，眼神里充满哀伤。实在不行还去养老院吧，大侄女哽咽着，那里有人照顾着。老丁说，在那很不习惯，总没有家里舒坦，没有家里自由，等实在支撑不住时，再找人帮忙把我送去，你走后就不要挂念了。

    大侄女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后，就尽快去外地务工了。

老丁自己在家，确实比那里舒坦自由了，但现实生活比他想象的残酷，时常力不从心。邻居一直在热心帮助着，但有些事总要靠自己。他时常目光黯淡，庭院收拾地虽然井井有条，但一直寂寥着，老丁时常怅然若失。他望着墙角那片未被清理掉的枯叶，灰蒙蒙地如同堵在心中的愁绪。

                2019.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