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开元寺讲经论沙门 圆觉 撰
三圣立言,殊途妙契,群贤著述,随教异宗致令执指之徒竞成龃龉至若寻流讨本,而得其归趣者盖亦鲜矣。
有唐圭峰禅师悯之,于是稽外内之圣心赜半满之幽致制斯雅论目曰:原人文启四门,义该众美,将使息其异见示彼真归,不假他求,直捷令悟,观其抑扬研核引证会通辩而不华,周而不比,精深切当简妙严明𤀹畎浍以距川导江河而注海诚,谓生灵妙本之指南矣。
自非高明圆畅深造圣贤之阃阈能如是乎?裴相国尝云:如来为说教之主吾师为会教之人信哉。
裴公既序之于前,屏山李君复题之于后,万松禅老又开九对十八重以赞其说,三贤皆达道之士,不妄许可自非理归至当,岂君子亦党乎。
窃尝考诸圭峰笺注经论诠示禅宗逮百十余卷,唯华严、圆觉、金刚般若等章疏盛行于世,独恨斯文之未有以发明者。
余曩在长安尝以讲诵之暇采摭诸说聊为训解。初欲附于文下,然恐与论注相滥,故别书之藏诸箧笥自备观览暨抵京师。
因学徒咨请,辄复叙其梗概于篇首,文虽淟涊义似有宗,欲知吾人之所以为人者得不留神于是书。
旹 至治壬戌四月既望叙于京师万安之东轩
华严原人论 附录(一)
华严原人论解卷上(长安大开元寺讲经论沙门圆觉述)
将解此论大分为四,初题目,次撰人,三叙引,四本文。显目复二,初解正题,后解并序。今初正题。
华严原人论
华严二字,所宗之经;原人论者,正显所造。所宗经者,具云《大方广佛华严经》。清凉大师云:「大方广,所证之法;佛华严,能证之人。所证法中,具三大故,大者,体大。方者,相大。广者,用大。能证人中,有因有果;华严是因,佛是果。故华即普贤万行,严即文殊大智;谓以大智为主,运于万行。严大方广本有之法,成毗庐遮那十身佛果故。经之一字,即能诠教义,不异常具。」
释此题,广如本疏,今论题中,所以标者,以是此论之所宗故。下五教中,一乘显性,即此经故。不全标者,非释经故。
原人论者,原者,推究其本之谓也!徐铉说文解云:「原者,泉之本也。后人从水,而以原为原隰之原。」今所不取,谓今欲穷究人之本始,故曰原人。人者,涅槃云:「多思虑,故名人。又人者,身口柔软;又人者,名有憍慢;又人者,名破憍慢。」释曰多思虑言,为总谓人中念虑,善恶无记,种种不同,念念差别,故云尔也。身口柔软;别语善人破憍慢言。约修行者,反此为有。又《杂心论》云:「意寂静故,名人。」释曰此拣恶道,众苦逼迫,无寂静时。亦约性说,如《礼记》云:「人生而静,天之性也。」问佛教,常言众生通五趣等,何故?此论但标原人答论主,约人是我同类。故序云:「我今得此人身而不自知。」云云。
又六道中,其馀五趣,苦乐不均,不堪修行,故偏劝人,故曰原人。裴相国《圆觉》序曰:「生灵之所以往来者,六道也。鬼神沉幽愁之苦,鸟兽怀獝钺之悲。修罗方瞋,诸天正乐。可以整心虑,趣菩提,唯人道为能耳。三世诸佛,皆于人中成佛,盖为此也。」下文有义可检叙之,知人之源,则四圣六凡类可知矣。
论为评议,假立宾主,问答徵通,研究深旨,教诫学徒,故名曰论。若合释者,原通能所;论为能原,人为所原,是人之原。原人即论依主持业,次第可知;或原即人原人之论,二释反上,望上所宗,即华严之原人论也。或取大经之目,以成本论之题,即分有财得华严号。解正题竟。
后解并序
并序
并者,兼及之义。序者,由也,引也。引后正文为由绪,故以论并序。作自一人,故不别立序题。但附论题之下,而以并序故,小书别之,异正文故。若望总题,六离合中,相违释也。
二撰人,
终南山草堂寺圭峰兰若沙门宗密述
终南至兰若,即所依处。于中,终南山乃所依之总名。地属三秦,东西磐礴,八百馀里。终南之山,拣馀山故,草堂已下,别指所居;泛说终南境,则宽漫故,复举此然。草堂,即后秦逍遥园,自罗什入秦,诏于此园译经,剙草堂以居之,因改为寺。寺者,司也。国置九寺,以立九卿。由汉代腾兰初届馆于鸿胪,尔后僧居,因名曰寺。即始于洛阳之白马也。
圭峰兰若者,圭峰,乃终南之别峰,以其山如王者,所执之圭,故以名焉。梵云阿兰若,此云寂静处。出家所居,要离諠□,故此土好略,但云兰若。草堂之寺,圭峰之兰若,皆依主释然。
草堂圭峰,相去不远;论主平居,或在草堂,或在圭峰若。裴相国序云:「论主北游清凉山,回住于□县之草堂寺。未几,复入寺南圭山,故双举耳。」草堂寺望圭峰兰若,作邻近释,或相违释望。终南山总别,依主释所依处竟。
沙门等者,即能述人。沙门二字,义如常释。宗密二字,论主别讳。俗姓何氏,果州西充人。幼业儒典,遇荷泽和尚之孙,圆和尚。于遂州,因缘有契,遂从剃染,学该内外,宗说兼通。造《华严》、《圆觉》等,诸经论疏。钞著《禅源诠》,普行于世。广如本传,沙门望宗密,通依主持业。二释望上,终南山等,能依所依,作释可了。
述之一字,陈功业也。先德云:「叙理,名述。」先来有故作,故名造今。新起故,此论创制,理应名造。良以论主蕴穷源之妙慧,畅博达之宏才,布之以名句文身,著之于翰墨简牍。诱邪迷于正道,斥边徼于大方。有功不伐,但云述耳。述,通能所,作释可知,释撰人竟。
自下第三,序引分三,初通显大意,次别叙诸宗,后正明造论。初文亦二,初就所原以标宗于中二,初顺明,
万灵蠢蠢,皆有其本;万物芸芸,各归其根。
万灵者,羽毛鳞介,昆虫之属。其类不一,咸具觉知,故曰万灵。蠢者,出也。《尔雅》云:「作动也。」昆虫之类,遇冬则蛰,逢春而动,故字从春及□ 。今论文中,且举□虫蠢动之微,以况于人,其实该于卵胎湿化也。
言皆有其本者,本,即因缘。《瑜珈》释众生,云思业,为因壳胎湿染为缘,有五蕴生。《圆觉》云:「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又《俱舍》颂云:「倒心趣欲境,湿化染香处。」《楞严》云:「卵唯想生,胎因情有;湿以合感,化以离应。」《金刚论》云:「受生摄,依壳而生曰卵,动类也。含藏而出,曰胎欲类也。假润而兴,称湿,湿以合感趣类也。不由父母,但自想合。无而忽有,曰化,化以离应假类也。化亦自想,悬想胜处,情爱彼境,即便化生,故云离应。」故知,众生之类,无问巨细,皆以爱染而为其本耳。此举有情为例也。
万物者,百谷草木之类。芸芸者,繁茂之状。此文借老子彼云:「夫物芸芸,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云云。彼意谓万物皆自道之所生,还归于道,是复其本根也。今意但取物各有根,然后方得枝叶茂盛。此举无情为例也。
二反结。
未有无根本,而有枝末者也。
《广韵》云:「一在木下为本,根株之谓也。一在木上为末,枝叶之谓也。」若无根本,那有枝末?
无根本,那有枝末?
后正显所例。
况三才中之最灵,而无本源乎?
况,谓比况上明□虫、草木,尚有因缘,比拟于人,亦当如是。安得不穷其本致乎?言三才者,天地人也。才,谓才能;谓天有运动之才,地有生成之才,人有鉴虑之才。古人云:「天生万物,唯人最灵。」既曰最灵,是胜于万物者也,可无本乎?
后就能原,以立理二,初先立理,
且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此二句文,全取老子明皇注云:「智者,役用以知物。明者,融照以鉴微。智则无所不知,明则无所不照。」彼疏释云:「知,识察也。言役心生智,识察前人之美恶,可谓之智。若反照内察,了观其心不生知法,是谓明了。」今文则用之意,则不止如此。如下显真源处,了性同佛,方是此宗真实智明。以本该末,亦无遗矣。
后正明能原二,初反显须原,
我今禀得人身,而不自知所从来,曷能知他世所趣乎?曷能知天下古今人事乎?我者,论主自指五蕴假我。盖举自己,以激劝他人也。禀,谓禀受;如《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谓有所禀受,而得此身也。所从来者,即前世所禀。依内教说,即过去业惑展转,乃至本觉真如是也。曷者,何也。他世即后世也。趣,谓趣向;谓舍此身已,当生何道?天耶?狱耶?或升?或坠?意云既不知生从何来,又焉知死所趣向乎?如夫子云:「未知生,焉知死?」此之谓也。
天下古今人事者,天下横约处;古今,竖约时;人事者,如运祚兴亡,风俗美恶,礼乐成坏,刑政得失之类是也。然,知所从来及他世所趣,即前自知之事,天下古今人事,即前知人之事。盖原身为本,天下古今为末;必先究其本,然后穷其末,则不失其序矣。
若夫终日论天下古今,至于此身而不知究,则是弃本而事末矣。如马迁修史,而不免于烦刑;杨雄著书,而竟终于投阁。谓之明智可乎?诗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斯之谓欤!
后顺成得旨。
故数十年中,学无常师,博考内外,以原自身。原之不已,果得其身?
学无常师者,言不但师于一人也。清凉云:「益我为友,人皆友焉。」博,谓广博;巧,谓巧究。内即佛教宗说之旨,外则儒老百氏之书。其志在于穷究自身之本,非为于禄求名之学也。夫子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原之不已者,已者,止也。有所未至,必不止也。功成必致,故得其本。故论主《圆觉疏》序云:「髫专鲁诰,冠讨竺坟,禅遇南京,教逢圆极。」又云:「行诣百城,坐探群藉。」皆其事也。
二别叙诸宗五,初叙外教,
然,今习儒道者,秪知近,则乃祖乃父,传体相续,受得此身。远,则混沌一气,剖为阴阳之二,二生天地人三,三生万物。万物与人,皆气为本。
明教大师云:「宋高僧契嵩禅师作<辅教篇>,闻于朝廷,仁宗许编入藏,赐号明教大师,下文多引用之矣。道教与儒教,同源出于三皇五帝。」故今从古相合,以明儒即儒教孔子为主。成氏南化注云:「儒,姓郑名缓。」篇韵训云:「儒者,柔也。」道,即道教,老子为主。其后列御寇庄周,皆宗之。后世张陵之徒,杂以邪说,非老氏之本旨。今言道教,但取老庄言「乃祖乃父」云云者。
传,约从本流末。续,谓以末继本;谓祖传父,父传孙,世世不绝。子续父,父续祖,展转乃至高曾远祖。故《孝经》云:「父母生之,续莫大焉。」远则下,展转推穷,则自混元一气云云。谓天地之前,唯一元气,混然不分,故曰混沌。剖,谓剖判,即混沌既分之后,阳气轻清,故上升。阴气重浊,故下沉。升者为天,沉者为地。二气和合,人生其中,是为三才,从此渐有万物。《道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明皇注云:「一者,冲气也。言道动出,冲和妙气。于生物之理未足,又生阳气。阳气不能独生,又生阴气。积冲气之一,故云一生。二积阳气之二,故曰二生。三阴阳含孕,冲气调和,然后万物阜成,故曰三生万物。」又《周易》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太业。」又《钩命诀》云:「易有五太,一曰太易,气象未分也。二曰太初,元气萌也。三曰太始,形之端也。四曰太素,形变有质也。五曰太极,形质已具也。」从此,渐生天地万物。
论中,双合二家之意,为文该上诸说。虽小不同,皆以气为初始,渐有人及万物,故论结云:「万物与人,皆气为本。」
二叙内教,
习佛法者,但云近,则前生造业,随业受报,得此人身。远,则业又从惑,展转乃至阿赖耶识,为身根本。
此虽总言佛法意,乃别指权小。近则下,指人天教。远则下,一句小教阿赖耶识,即法相教。于此三中,前不兼后,后必兼前,中间云乃至者,谓惑又从执而起。然惑与执,各有二种。惑二种者,一烦恼障,二所知障。执二种者,一我执,二法执。
谓五蕴等,从众缘生,本无实性。众生不了,计以为实,名曰法执。由执法故,于诸理事,世、出世法,不能通达,名所知障。此五蕴中,法尚难得,况主宰者?众生于中,妄计实我,名为我执。由执我故,烦恼障生。尘劳竞兴,业报不息,由此轮转,苦果无穷。而二乘人,但除我执、烦恼障,未断法执、所知障。菩萨双断二执、二障。然,此二执、二障,于赖耶识,皆有种子从种生现,起惑造业,推穷其本,则自赖耶。故云乃至,广如下明。
三总非,
皆谓已穷其理,而实未也。
如上所说,皆是圣人权渐之谈,非究竟了义之旨。恐人执滞,故总非之意,在责人、非斥法也。
四通妨,
然孔、老、释迦,皆是至圣,随时应物。设教殊途,内外相资,共利群庶。
恐有难云如前所说,元气、阴阳、业惑、识变,皆是孔、老、释迦,至圣所说,何得非之?故今通云,自是学人不达圣意,岂孔、老、释迦之过欤?然则,圣意若何?论云然孔、老云云。此乃总出三圣立教之意也。言随时应物者,孔、老之时,此方人根未熟,尚未堪闻因果之说,况佛性了义之谈?故孔、老先以仁义道德而渐诱之,旦指元气、阴阳为本。
西方佛出四十年前,人根未熟,未堪闻于佛性了义之旨。是故大觉且随二乘五性之机,说业识变等。至四十年后,方说一乘,故《法华经》云:「久默斯要。」不努速说,皆显随时应物也。言殊途者,谓殊异路途,即指前所说元气、业惑等,立教不同,故曰殊途。
言内外相资等者,资者,藉也,助也。谓虽设教不同,然亦互相资赖,道并行而不悖也。盖佛教藉儒、老为诱物之始,儒、老藉佛教为成物之终;如目足相资,方能全济。又震旦之机,宜以仁义道德而化,故孔、老以是化之,馀方之机,宜以业惑等化。故大觉以业惑等化之,众生不一,故曰羣庶。
五蹑迹重通二,初总明权实二,初纵,
策勤万行,明因果始终;推究万法,彰生起本末。虽皆圣意,
恐人难曰:「三教圣人,利物之心既同,则应三教皆可原人,何故此中偏宗佛教?」故复答云,利物之心,三圣虽同,权实之用,三圣则异。儒道一向是权,佛教兼于权实;今取实教了义,故偏宗佛。迷于权实,岂达圣意?
言策勤万行者,策,谓策发。万行者,且言行门之多,不但说施戒等,至于四谛、缘生,十善、五戒,四禅八定,儒老五常道德等,皆在其中。细详文意,自可见矣。因果始终,唯明佛教修因为始,感果为终,或约一人先后为始终也。万法至本末,亦通三教。儒道以气为本,释教以惑、八识、真如为本。随宗不同,末则可知。从上策勤万行,下至虽皆圣意,纵也。
后夺。
而有实有权。二教唯权,佛兼权实。
应再问云:「三教之中,何权?何实?」故下句云二教云云。言权实者,权,谓权假,亦曰权宜秤锤。曰权,言能酌量轻重,以喻圣人方便,分别事宜,随器授道。孔子所谓可与立,未可与权是也。实者,果之核,取其坚也,亦确乎不可拔之谓也。然则,二教之权,与佛教之权,可得闻乎?答曰:「冥显有异。」二教之权,即冥权也;佛教之权,乃显权也。何以言之?
明教大师云:「权也者,有显权,有冥权。显权,则为浅教,为小道。冥权,则为异道,为他教。」释曰:「浅教,如法相破相;小道,如二乘人天。」此之三乘,如化城之喻,是佛随宜之说,故曰显权。冥权者,无方妙用,潜兴密应。或为异道之师,以化正彼类。或为他教之主,用他教法以利于世。如《华严经》云:「或持牛狗及鹿戒,或著坏衣奉事火等。」又《清净法行经》云:「吾遣迦叶以为老子,又遣净光童子示为仲尼。」故知孔、老皆大觉冥权也。总明三教权实竟。
后别明权实之用二,初纵,
策万行,惩恶劝善,同归于治,则三教皆可遵行。
亦应先难云:「前明教有权实,唯宗实教,则应权教皆无用耶?」答曰:「是何言欤?夫圣人设教,各有攸当,或权或实,随器所宜。故此一科,即显权教之有用也。」初句,如前已解。惩恶劝善,有惩者,戒也,止也,即止恶兴善也。儒教三纲、五常,老氏保雌守弱,释教三学六度,莫不皆使人止恶兴善而已。泛常所说,三教大同者,此之谓也。
《尚书》云:「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今借用之。明教云:「神农志百药,虽异而同于愈疾也。后稷标百谷不同,而同于养人也。圣人为教不同,而同于为善也。」证此可知。遵者,依也。所归既同,依行皆可。是故依儒教,则为成德之君子。遵老氏,则为清净之真人。禀释教,则出三恶而往人天,乃至究竟证三乘,而圆二果者矣。
后夺。
推万法,穷理尽性,至于本源,则佛教方为决了。
此即显实教之用也。亦应问云:「既三教皆可遵依,又何必偏遵实教?」故今夺云,推万法云云大意。前言三教皆可遵行者,但顺圣人随宜益物,治已成之人身,非欲穷究所以成人之源本。欲穷其本,则非了义教,莫能尽之。言推万法,穷理尽性者;推,谓寻其本致。穷,谓极其根源。尽,谓竭其蕴底。万法,即色心等,世、出世法。
然,穷理尽性,语出《周易·彼系辞》云:「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彼注云:「理,谓理数。性,谓性能。命者,生之极。穷理,则尽其能。若穷其理数,尽其性能,则顺性命之理。」又儒宗,以天所赋为命。今佛教亦说理性,故借彼文取意。则异理谓道理、真理;性谓法性、心性不取天赋,故不言命。谓真如一法,横对诸事,曰理,广也。竖贯一法,曰性,深也。然,在无情,曰法性;在有情,曰心性,亦曰佛性,亦名本觉,亦曰如来藏,即下显性经中,所说真性是也。
谓色心等法,从缘而生,无实自性,全是真如随缘所成。故此万法,皆以真如而为本源。故论主《圆觉疏》序云:「万法虚伪,缘会而生。生法本无,一切唯识。识如幻梦,但是一心,心寂而知。」目之圆觉,此推万法至本源之谓也。唯识亦云:「此诸法胜义,亦即是真如,常如其性故。」即诸法实性,亦此义也。
言至于本源者,非离真性之外,别有本源。但约教诠浅深之异,故有至、不至尔。《起信》云:「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总相法门体。所谓心性,不生不灭,乃至云唯是一心,故名真如。」又立义分云:「摩诃衍者,总说有二种。一者法,二者义。所言法者,诸众生心。是心即摄一切世间、出世间法。」依于此心,显示摩诃衍义。
故明教大师云:「人者,天者,圣人者,孰不自性而出?所以出者,固其本也,此本则万法之大本也。」注云:「人天与佛等,三乘圣人,谁不从此一性所说?则知性者,为万法之本源矣。」《华严经》云:「云何说诸蕴?诸蕴有何性?蕴性不可灭,是故说无生。分别此诸蕴,其性本空寂。空故不可不灭,此是无生义。」众生既如是,诸佛亦复然。佛及诸佛法,自性无所有,则知不生不灭。真如妙性,实诸法之本源矣。非一乘了义,何以臻此言?决了者,谓决定了义,亦决断显了也。此言佛教,别指显性。
三明造论二,初总显馀宗未了,为造论之缘由三。初总明,
然当今学士,各执一宗。
此言学士,即通指习三教者。士,即人也。各执一宗,谓习儒者,唯执天命。习老,唯执自然等,更不复博究圆畅。
*次别明,
就师佛者,仍迷实义。
或执业惑,或执识变,不信一乘实教。设谈佛性,定拣阐提,纵说真如,但云不变,有所未悟故曰仍迷。其犹众盲摸象,岂识象之全躯?坐井观天,宁见天之无际?
*后结责。
故于天地人物,不能原之至源。
问:「此科与前别,除诸宗何异?」答:「前就学人所知,以显教之权实。今约学人所执,为造论之发端。」向使学人无封执之情,则论主可以亡言矣。
* 二正明造论,分三,初先叙所凭,
余今还依内外教理,推穷万法。
余者,我也,论主自称之词。还依内外教理,则见解圆融,而无偏局之弊。与夫未尝读佛书,而辄议佛者,相去远矣。夫子云:「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论主之谓欤。
*次别示,
初从浅至深,于习权教者,斥滞令通,而极其本。后依了教,显示展转生起之义,会偏令圆,而至于末。末即天地人物。
言从浅至深者,即指论初二门,斥迷执偏浅也。于中前,前浅;而后,后深。斥滞令通者,即破执情,而显圆解也!极其本者,指第三门显真源也。极者,至也。后依了教下,即指第四门;显示展转等者,即第四门中,用显性了义,会前所斥,同一真理也。
*后结名。
文有四篇,名原人也。
可知
* 大门第四,释本文中,分二,初标列章门,
斥迷执第一 斥偏浅第二
直显真源第三 会通本末第四
四门次第,如向已说。
* 二正释四,初释初章,二释第二,斥偏浅。三释第三,直显真源。四释第四,会通本末。初中复二,初牒门名,
一斥迷执习儒业者。
斥者,排摈义。唯韶云:「逐也,远也,谓驱逐令,远去也。」迷,谓惑而不悟。执,谓固守不移。
* 儒道下二正,指儒道。三就彼诘难。四结显未了。就次章中,文分三段,初正明所本,二宗合辨。
儒道二教,说人畜等类,皆是虚无大道,生成馀育。
二宗合辨其义,如前小有不同随文当示。言皆是大道生成养育者,即老氏意《道经》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明皇云:「以通生表其德,字之曰道。以包含目其体,故名曰大。」母者,取其生育义也。老氏意云,我见一物混然而成,出于自古非声非色,卓然挺特,不逐物移。遍万物中,安然坦荡,众妙由之而出,宜其为之母也。故为强立名字,曰大道焉。
又《德经》云:「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彼疏云:「道降冲和之气,陶冶万物,万物得之以生。」故云道生之德,得也。畜,养也。谓万物得道用,而能畜养斯形,则约道畜养之处,而受德名。故云德畜之,道生;德畜,品物流形。故曰物形之道,为万物作天时、地利、阴阳之势,而物资之以成,故曰势成之。又云:「故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彼。」疏云:「始之为生,养之为畜,令增进曰长,字抚为育;辅相曰成,遂终曰熟,资给曰养,荫庇曰覆。」上之八字,皆道德功用之谓也。
* 二明生起次序。
谓道法自然,生于元气。元气生天地,天地生万物。
道法自然一句,全是《道经》,彼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注云:「人谓王也,为王者,先当法地。安静既尔,又当法天,运用生成。既生成已,又当法道,清净无为,令物自化。人君能尔,即合道法,自然之性也。」又云:「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曰自然。道者,妙本之用,道与自然,体用之称,非谓道法效于自然也。」
今论正用道法自然一句者,不取人君法则之义,但明自然之道,在天地之先而已。恐欲知源故,具引之言。生于元气者,取《道经》意彼《德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前序中已引,但今论中生于元气,即彼道生一。元气生天地,即彼一生二,二生三,二生三,天地生万物,即彼三生万物。盖变其文势,贵异前耳,而意则同然。前叙中,混沌即儒者之说:此言大道,即老氏之意。前后互举,显二宗之大同也。
*三约人显本二,初约从本起末,
故愚智、贵贱、贫富、苦乐、皆禀于天,由于时命。
愚,谓诸情暗钝。智,谓慧解高明。贵,谓名位尊荣。贱,谓身职卑下。贫,谓资生阙乏。富,谓财用富饶。苦,谓逼迫心形。乐,谓诸根适悦。然,愚智约性,贵贱约位,贫富约资,苦乐约受,亦应言吉凶、寿夭、妍袅、病健等触类可推矣。此皆人中品类不同。
言皆禀于天,由于时命者,儒宗泛说多止天命,时与命,皆数也。《论语》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孟子》云:「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后约原始反终,
故死后却归天地,复其虚无。
天地者,儒宗所归;虚无者,老氏所复。《道经》云:「夫物芸芸,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云云。言万物既禀天地元气而生,如草木依根而得荣茂。死则复其本始,如草木凋落精脉还其本根。是复其所禀之性命,从天地生,复归天地者。如邵子云:「上天生我,上天死我。一听于天,有何不可?」此之谓也。
*四明立教大旨,
然外教宗旨,但在乎依身立行,不在究竟身之元由。所说万物,不论象外。
言外教者,谓佛法之外也。言依身立行者,儒宗五常百行。老氏保雌守弱,皆以修饰其身而已。《大学》云:「自天子达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孝经》云:「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老子云:「名与身,熟亲?身与货,孰多?」等不在究身之元由者,不言此身因何而有?何故得为人?何故为畜等?纵若说者,不过大道元气而已。言象外者,象,谓物之形象。《易系辞》云:「夫象圣人以,以见天下之颐,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如乾卦三连,以象天纯阳。坤卦六段,象地纯阴。」亦如丹青图画,肖物形容,故唐太宗《圣教》序云:「二仪有象显,复载以含生。」又世俗说天圆地方,则知天地皆有形象也。
今世教,所谈至大者,不过天地而已。而人畜万物,皆在天地之中,故其所论,不出天地之外。故云所说万物,不论象外。《庄子》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则知天地之外,孔、老非实不知,但以世人智浅,未足与议。」《论语》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况象外乎?
* 五释通妨难二,初正释通妨难,
虽指大道为本,而不备明顺逆起灭,染净因缘。
恐有问言:「彼宗亦说大道元气等生成万物,大道元气即是身本,那言不究?」故今释云,虽指大道云云。论文略举,且言大道,实兼元气、天命、父母等也。然,元气父母等,但是生身之具,而非即是身本。譬如孩穉见母笼甑,取饼啖之,便知是饼笼甑所成。后来索饼,即指笼甑,岂知笼甑但是成饼之具?岂是饼之所本哉?今元气天地等,笼甑之谓也。执为身本,孩穉之见而已。
而不备明下,正显所迷顺逆起灭者,谓内教所说十二因缘,迷则从无明起行,辗转乃至有生、老、死;即顺生死起动,而成流转也。悟,则从生死逆观,乃至无明;遂起智断,无明由明,明灭故行灭,乃至生、老、死灭,即证圣果,此明逆生死,而还灭也。此十二支,通大小乘义门,繁广非略可尽言。
染净因缘者,有二。一约小乘其说,又二:一者如前十二有支,由无明缘行,乃至生缘老死,是染因缘。由无明灭行灭,乃至老死灭,是净因缘。二者约苦集灭道四谛。谓苦集是世间因果,灭道是出世间因果;由造集谛因,感苦谛果,名染因缘。由默苦故,起道谛智,断彼集因,苦果不生,证灭谛理,名净因缘。故《净名》云:「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众生病愈,我病亦愈。」
二约大乘,亦二:一约法相宗谓,藏识法尔,包摄三乘及三性名言种子,而一切众生有无不同。若有三乘种子者,遇缘薰习,修行断障,当得三乘圣果,名净因缘。此且三乘总说,应别明之。若无三乘种子,但有漏三性等种,即造三种业,福、非福、不动。三界流转,名染因缘。二约法性宗,真妄和合,成黎耶识。若迷之时,染法有力,净法无力,向缘下转,沉沦三果,名染因缘。悟时净法有力,染法无力,背缘上转,成四圣位,名净因缘。广如下引此等法义,外教岂知?况能备明?
* 后约人显宗。
故习者,不知是权,执之为了。
孔老所说,但是权宜,不执则为入道之缘;固执则为障道之损。圭峰云:「儒资戒律,道助禅那,此其缘也。八难之中,世智辨聪,反成为难,此其损也。」宜自择焉。
* 二就彼诘难二,初总标。
今略举而诘之
*后别难有四,初难道生二,初牒彼所立,
所言万物,皆从大道而生者。
此唯老氏所执,诘者问也。假立宾主难疑,答问论之式也。所言万物,至而生者,此句牒彼所立,下皆准知。
*后正申难二,初道常物亦应常难二,初按定,
大道,即是生死贤愚之本,吉凶祸福之基。
彼以长生久视为道,故作此难之。初二句,按定基,谓基址,亦曰镃基。《尔雅》云:「基,初也。」
*后正难。
基本既其常存,则祸乱凶愚,不可除也;福庆贤善,不可益也。
道既是常,物亦应常。如世子孙,还类父母,则祸乱应常,祸乱非人力可以剪除;福庆应常,福庆非积善可能增益。故李思慎云:「老以生与死,命也。悉是道之所为,圣与不肖,性也。但是天之所与。天与,不可逃;道为,不可捍。知天道不可逃捍者,则能安处长生,守金性情。」云云。
*后反质破,
何用老庄之教耶?
恐云:「设如祸福不可增损,复有何过?」故今难云,如此则孔老设教,遂成无用。良以圣人见善有益,可以致福,故劝令为善。见恶有损,可以致祸,故教令远恶。则知吉凶祸福,由我致之。既道使然,于我何预勉之?修善曾何所图?
*二祸福倒置非尊难。
又道育虎狼,胎桀纣,夭颜冉,祸夷齐,何名尊乎?
育,谓鞠育。胎,谓含孕。互举为文,虎狼害人之兽,岂道畜之,而使害人?桀纣暴虐之君,岂道孕之,而使虐民?必曰道生,道何不道?桀者,有夏十七世君,名履。癸谥法云:「贼虐多杀,曰桀。」刘恕《通鉴外纪》云:「桀为无道,暴戾顽很,贪虐荒淫,残伤百姓,天下颤怨。伊尹佐汤,伐之。桀战不胜,奔于三□之国。汤又伐之,放于南巢而死。」纣者,殷三十世君帝乙之子,名受。谥法云:「残义害善,曰纣。」《外记》云:「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因宠妲己,作酒池肉林,为长夜之饮用。炮烙之刑,剖比干,囚箕子。周武王举兵伐之,纣不胜,遂自焚而死,夭短折也。」
颜,即颜回,字子渊。冉,即冉耕,字伯牛。皆孔子弟子,四科中德行科也。《论语》云:「贤哉!回也!不 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又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云云。先儒谓伯牛有恶疾将死,夫子叹之。夫以二子之贤,而不享年,故曰夭颜冉祸谓凶祸。
夷齐,谓伯夷、叔齐。先儒云:「孤竹君之二子也。父丧,兄弟让国不绍。武王伐纣,二子谏之不从,耻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下。」以夷齐之贤,而致饿死,故云祸也。
若云万物皆是道之所为者,道乃富愚夫,而祸贤士,何足敬哉?且世有好贤,恶不肖人,必谓之君子。妒贤嫉能人,必谓之小人。君子也,人皆敬之;小人也,人皆鄙之。《道经》云:「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使道之所为诚如前说,则不足敬也。故曰何名尊乎?
* 二难自然二,初牒彼立义,
又言万物皆是自然生化,非因缘者。
亦道教所执,儒宗亦执,天为自然。若内教说一切万法从因缘生,谓亲能发起为因,疏能助起为缘。然,一切万法不出内外。外者,如草木等,从种子生,名曰亲因。水、土、人、时,名曰疏缘。内,则人畜等,从业惑生,名曰亲因。父母二气,名曰疏缘。若委细说,具如下文,今对外宗且略叙。又谓彼儒道既执自然,则不推因缘,故《庄子》云:「不知所以然而然,名曰自然。」
又云:「鹤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言皆自然也。儒宗执者,如司马君实无为赞云:「治身以正,保躬以静,进退有道,得失有命,守道在己,功成则天。」天复何为?莫非自然。
* 后正申难二,初自然, 即应无端难;
则一切无因缘处,悉应生化。谓石应生草,草应生人,人生畜等。
谓既不待因缘,则石非草等因缘,应能生草,草生人,人生畜等,以皆非缘,故论略举以例其馀。故置等言,即等一切非缘之事,如火应生草木,木生鱼鸟,凡是一切不应生处,皆能生也。正取人不待父母缘,忽自生人等。如西方无因,外道亦作此计。《瑜珈》第七云:「何因缘故,彼诸外道,起如是见,立如是论?答:谓见世间无有因缘,或时欻尔,大风卒起,于一时间,寂然止息。或时忽尔,暴河弥漫,于一时间,顿即枯竭。或时□尔,花木敷荣,于一时间,飒然衰顇。由如是故,起无因见,立无因论。」清凉云:「与此方儒老所计颇同。」
又《涅槃经》中,衲衣梵志求佛论议。佛问云:「汝宗何故知非因缘?」彼云:「我见牛生便能□乳,龟生便能入水,知非因缘。」佛言:「若言□乳非因缘者,俱非因缘,何不□角?若言入水非因缘者,俱非因缘,何不入火?」梵志辞屈,投佛出家。
* 后自然不应缘习难二,初正难二,初总约情非,
又应生,无前后起,无早晚。
* 后别约有情。
神仙不藉丹药,太平不藉贤良,仁义不藉教习。
前后早晚,约时。时乃疏缘中,一事通内及外。如春兰秋菊,社燕宾鸿等,各因其时。人须十月方乃诞生,非自然也。神仙已下,别约有情。神仙要须宿禀寡欲之资,炼药服气为缘,方能长生不老。天下太平,必藉忠臣良士,武以定乱,文以经世。君臣相济,然后民安国泰。时和俗淳,人有才德之美,皆资训诲之力。习与性成,未有不学而自成者。孟东野诗云:「击石方有火,不击元无烟。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信矣。」刘子云:「心受典诰,而五性通焉。故知仁义必由教习。」执自然者,不亦乖乎?
* 后结责。
老庄周孔,何用立教为轨则乎?
外应问曰:设依我宗自然而成,不藉教习,复有何过?答:便有圣人立教无益之过,既贤者,自然而贤,不由教习。愚者,自然而愚,教亦无益,圣人立教便成无用。轨,谓车辙,则谓法则如世行车,必遵轨辙,为法则也。然老氏上士下士之说,孔圣上智下愚之论,在吾教中,盖宿习力故,谓多生薰习纯熟,今得为人。诸识聪利,人一己百闻道勤行,孔老于此谓之生知上智、上士,故白乐天生而识字,世呼为「三生人」。
若宿世从异中中来,未曾薰习,或因秘悋不肯教人,今得人身,诸情暗钝,倥侗颛蒙,诲而不学,闻道大笑。孔老于此,呼为下愚。其中人者,昔虽会薰,然未纯熟,故于今世,学之则成,不学则殆。由此观之,虽愚钝之资,苟能自勉于学,纵未偕于上达,亦自胜于不学者矣,况中人乎?圣人知学问有益,可以革愚成智,故垂典诰,以为轨则。斯则因缘之理,明矣。而曰自然,未敢闻命。
* 三难元气二,初牒彼所立,
又言,皆从元气而生成者。
此儒道皆执。
* 后正申难三,初气变不应缘习难二,初正难,
则欻生之神,未曾习虑,岂得婴孩,便能爱恶骄恣焉?
炊,暴起也,言炊然而生也;神,谓人之精神。言初生之子,八识虽具,七情未彰。良由创与境逢,未知染著,若渐长大,惯习力故,爱恶滋彰,所谓习以性成,非由元气使之然也。论云:「岂得反质之辞?」言婴孩者,小儿之称;女曰婴,男曰孩。爱,谓染著;恶,谓憎嫌;骄,谓矜傲;恣,谓纵四,皆言情也。
* 后蹑迹转难二,初牒彼求词,
若言欻有自然,便能随念爱恶等者。
恐有救言,且如孩子初生,便能食乳,不得则啼,岂待习虑?故曰自然便能随念爱恶。
* 后正难。
则五德六艺,悉能随念而解,何待因缘学习而成?
若尔,五德六艺亦应自解,不待习虑,何故不尔?言五德者,即仁等五常,或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六艺,谓礼、乐、射、御、书、数。然,人生便知饮乳、啼号者,无始以来,惯习力故,与心俱生。如前牛不□角,龟不入火,皆因缘也,岂是元气使之然也?
* 二气灭应无鬼神难三,初申难二,初按定,
又若生是禀气而欻有,死是气散而欻无;
* 后正难。
则谁为鬼神乎?
儒者皆执,气聚为生,气散为死,故今难云若尔,气散断灭,应无鬼神。盖鬼神之说,儒宗许有,故彼所知,以难之。然,依儒典训,神者,伸也;鬼者,归也。阳魂曰神,阴魄曰鬼。然《论语》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者,盖以鬼神理幽,常人智浅,故但令敬而远之,恐生惑著。」然岂谓之无鬼神乎?《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情状,谓百骸四体。男女构精之所成,故曰精气为物。」彼云游魂为变者,即如佛教所说心识,由无质碍,任运能往,故曰游魂。意谓游魂与精气合而为人,精气有灭,而游魂不灭,故为鬼神。若内教说三品九类之中,有福德者为神,无福德者为鬼,胜劣虽异,皆鬼趣摄。
* 二引事证成二,初举知宿命,证非禀气。
且世有鉴达前生,追忆往事,则知生前相续,非禀气而欻有。
言鉴达前生事等者,如羊祜之识金环,晋羊祜字叔子,幼年尝牵乳母至李宅门外祜树穴中得金环一枚,谓乳母曰:「此吾先世为李家子,战所藏也,吾年七岁堕井而死。」事出本传。崔咸之徵墨志,唐崔咸父锐为泽潞节度使李抱真从事,有客庐老者自言,学道于隋朝云际寺李先生,每往来泽潞锐常善待之,终谓锐曰:「吾当与君家作子,以口傍墨痣为验。」及生咸果如其言,出本传。房管剖松下之书,唐房管字次律,开元中宰桐庐,尝与道士刑和璞过夏口,入一废寺坐古松下,和璞使入□地,得瓮中所藏娄思德与永禅师书。笑谓管曰:「颇忆此耶?」管帐然悟前世之为永禅师也,出明皇杂录。东坡有诗云:「殷勤古松下,为剖瓮中书。」
唐绍刺灯前之犬,唐绍者开元中为给事中,尝与对门中郎李邈善每厚待之,妻尝谏曰:「勿友非类。」绍曰:「非尔所知。」后因骊山讲武,绍摄礼部尚书,玄宗援桴击鼓时未三合,张说遽令绍奏毕,神武赫怒拽兵部尚书郭元振坐于□下,欲斩之,张说跪奏元振有杜稷之功免死,乃斩绍先一日。绍谓妻曰:「吾前生为杜氏女,适霸陵王氏子,十七岁常灯下运针昏睡,犬入房触油污衣,心怒遂以剪刀刺犬,剪一股折而犬犹活,复换一股犬方毙。吾十九而亡,犬者今李貌是也,明日行刑必貌。」翌日果如所言,初一刀头未落,再换一刀头方落,出李吉甫异闻记。
圆观峡中之旧约,唐李证之子原老与道人圆观友善,相约自峡入蜀,路逢女子浣纱,观谓原曰:「此吾寄讬之所也,盖业缘不可逃,明年某日君自蜀还可相临,以一笑为信,又云吾已三生作比丘云云。」已而观果死,明年原如期至女子家,则儿生三日已,原使抱临明檐,儿果一笑,却后十二年原至孤山月下,闻扣牛角,而歌者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依《夜话》引。
东坡陕右之梦游,苏子由谪南安与云□及聪禅师父交游,一夕云□梦同子由聪公出城,迓五祖戒禅师。明日以语子由,语未卒聪公至,具言所梦与云□同,三人谈笑间忽东坡书至,曰已抵奉新,旦夕可相见,三人大喜共出城二十里至建安寺。而东坡亦至,因举梦语坡,坡曰:「轼年七八岁时,尝梦身为僧,往来陕右。又先母方孕时,梦一僧讬宿,颀然眇一目。」云□惊曰:「戒公陕右人,后失一目,暮年弃五祖来游南安,终于大愚,逆数五十年。」而坡时四十九矣!出《冷齐夜话》。
庐女忆贩羊之宿冤,昔长安城南,庐叔伦家女子桑间逢僧乞食,问得食处。女曰:「村东二里王家饭僧。」遂往果得齐。王氏问僧所从,僧以实告,既而王氏翁媪俱至女家,女闭户不出,问女母曰:「我家设齐,人无知者,女何知耶?」女自房出,呼曰:「某年月日贩羊胡父子何在?」翁媪惊趋出,母问女曰:「汝适可故?」女曰:「我前世为夏州贩羊,客姓胡,宿其家,彼杀我父子,羊尽为所有,我后于其家作子,十五得病,二十而终,医药之资已过所劫,犹每岁与我作齐。」虽然命债尚须偿也,出逸史。
西山决弑亲之疑狱,宋理宗初真西山帅长沙,日市民程二者有子,年二十谋弑厥父,密语其友,恐事泄相涉,遂首于官,即呼其子问之,子不讳及,问其父并邻人皆不知所以。问其子谋弑父故,亦无可言者,真察其事暗昧,乃齐沐请祷,一夕梦人报曰:「但问其父二十年前曾作何事,即知之矣!」翌日,真私问其父曰:「此事我已知,汝但勿讳,汝二十年前曾作何事?」父曰:「二十年前有沩山行者,将钱一千缗欲买度牒,中夜杀行者,瘗于厨下,以其钱营产业焉。」真复私问其子:「吾欲释汝,欲以钱一千缗惠汝,从汝所知,汝若得钱当何所作?」子曰:「诚如所言,当买度牒,入沩山出家。」真知行者之怨遂藉其父产业,计一千缗以付其子,将其父配五百里外,出江湖纪闻。若此之类,今古实多。以此验知,舍身受身,自类相续,非禀气也。
* 二举鬼有知证非断灭三,初唯约理量破,
又验鬼神,灵知不断,则知死后,非气散而欻无。
泛言鬼神者,多是古圣先贤,忠臣义士,功流后世,泽被斯民,正直无私,英灵不昧。或镇山川社稷,或司福善祸淫。国旌祀典之荣,民遂祷祈之,应者,谓之正神。其有木怪山精,强魂厉鬼,或成人之衰耗,或附物以以传通,恐惧闾阎,邀求祭祷者,谓之淫祀。正邪虽异,皆俱灵知。若谓死而气散,则其神者为谁?故东坡文集中,多载鬼仙诗词,良可证矣!
* 二引教及事破二,初引教破,
故祭祀求祷,典藉有文。
言典藉有文者,引教破如《尚书·金□篇》谓武王有疾,周公作册书,祷于大王。王季文王请以身代文云:「维尔元孙某,遘厉虐疾。」遘者,遇也,言遇此暴病也。若尔,三王谓大王,王季文王是也。是有不子之责于天,言三王奉上天,欲责武王之罪。以旦代某之身云云。公归乃纳册于金□之匮中,翌日乃瘳。既祷卜之重吉,次口武王果愈。又如《礼记》祭法祭义祭统礼运,皆言祭祷之事。又蔡氏月令云:九月中气,日在氐命,有司合秩蒭,以养牺生,以供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以祭宗庙、社稷之灵,为民祈福等,皆其文也。
* 后引事破。
况死而苏者,说幽途事,或死后感动妻子雠报怨恩,今古皆有耶。
说幽途事,多关释典。恐彼儒者,尚未信之。今引儒者一说,证之。宋吏部侍郎,葛立方,字常之,所撰《韵语阳秋》云:「欧阳永叔,素不信释氏之说,既登二府,一日被病及梦至一所,见十人冠冕环坐。一人云:『参政安得至此,宜速反舍。』公出门数步,复往问曰:『公等岂非释氏所谓十王者乎?』曰:『然!』因问:『世人饭僧造经,为亡追福,果有益乎?』答曰:『安得无益?』既寐,病良已。」又如崔子玉之掌冥府事,韩擒虎之为阎罗王,虞太博之为更生佛, 席相公之为皮场神,皆幽途事之证言。
感动妻子雠报怨恩者,如《左传》宣公十五年,晋大夫魏颗,其父武子,有爱妾。武子疾,谓颗曰:「当嫁之。」既疾笃,乃令殉葬。武子死,颗嫁之,亲族难之。颗曰:「吾从治命。」治,谓疾未甚时。甚,则心狂语乱。后颗与秦将杜回,战于辅氏。见老人结草,以御杜回,踬而颠获之。杜回坠马,颗生擒得。夜梦老人曰:「余馀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治命,余以是报。」又成公十年,晋景公疾,梦大厉,大鬼也。被发及地,博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六月丙午,公薨。前二年晋景公以无罪杀臣赵同、赵括。言帝者,即冥府十王也,以事关幽途故。
又江湖纪闻载,南宋卫州人郑朝议,从子某,幼旷达能文,娶会稽陆氏女,亦姿媚明爽,伉俪情至。郑生尝语陆氏曰:「万一不幸汝无再醮,汝若先丧,我亦如之。」陆氏曰:「要当齐眉,何不祥如是?」相处十年,生二男一女。及郑生疾,且死,方释服。陆氏尽携其资,适苏州曾公曹成婚。方七日,曾生奉漕檄考试他郡行信宿。陆氏晚步听屏间,有急足呼于庭曰:「郑官人有书!」命婢取之。视外题,但有示陆氏三字,笔札宛然前夫手泽也。视急足已,不见启缄,读之,其辞曰「十年结发夫妻,一生祭祀之主。朝连暮,以同欢;俸有馀,而共聚。忽大幻而长往,慕何人而轻许遗弃我之田畴,移资财而别户,不恤我之有子,不念我之有父。义不足为人之妇,慈不足为人之母。吾以诉诸上苍,行理对乎?」幽府陆氏叹恨三日而亡,其书,朝议男甸者得之。
* 三蹑迹通妨二,初设难,
外难曰:「若人死为鬼,则古来之鬼,填塞巷路,合有见者,如何不尔?」
外人闻说人死为鬼,则谓人人死已,尽皆为鬼。不知有六道轮回,转受后身,故作此难。言合有见者,如何不尔者?论中,假作不信有鬼之问,故且如是。其实见鬼之事,古今有之,不能具引。
* 后通释。
答曰:「人死,六道不必皆为鬼。鬼死复为人等,岂古来积鬼常存耶?」
言人死六道者,谓或有生天,或还为人,或作禽畜,或堕地狱。前言鬼者,但一趣耳。言鬼复为人者,谓鬼业尽已,或复为人,或转馀趣,岂古来下,讥其胶柱?如《梁高僧传》说,后汉建和间,沙门安世高舟行至洪亭
湖泊。舟岸上,有湖神祠焉。神降曰:「舟中沙门,吾神宿世道伴,为我请之。」安至祠中,神泣诉曰:「吾与师会为道友,以嗔心故,堕此趣中,幸相悯救。」师请现本身,神曰:「本身丑恶,恐相惊骇。」安曰:「无虑!」忽有大莽,出于□后,引首向安。安抚之,以天竺语说法化导。蟒泣谢曰:「幸闻教化,今脱苦矣!」以绢千疋,黄白之资,付安令作功德,安为建寺于豫章。夜话云,今洪州大安寺是。已而见后山有大蟒,死于草泽中,自是庙不复灵。此鬼趣转生之例也,今俗子无识,谓佛菩萨同鬼神者,吁可悲哉!
* 三禀气不应有知难二,初正难,
且天地之气,本无知也!人禀无知之气,安得欻起而有知乎?
谓气无分别,岂人得之而有分别乎?若人因禀气而有分别,则草木等亦应有分别。以所禀同故,论亦应言且天地之气,本无贤愚、贵贱之异,岂人同禀之,而有贤愚、贵贱之异乎?而儒者皆执禀气,谓禀淳和之气,则为圣为贤;禀混浊之气,则为愚为不肖。孰不知天地之气,本无差别,自吾人宿习之不同尔!
其犹管钥之音,随窍发异,故有清浊高下之殊。而吹者之气,曷尝异哉?若谓吹者之气有异,则何藉竹管之殊窍乎?又李白桃红,姚黄魏紫,无乃春风之各异乎?何不辩其物性,而资于气耶?
* 后举例难。
草木亦皆禀气,何不知乎?
亦应云,禽兽亦皆禀气,何飞走之不同?盖天地之气,犹炉冶甑。□之,谓但能成物,非物所本故。炉冶虽能范金,不能变铜铁为良。猨甑□虽能熟食,不能变糠粃为珍馐。天地之气,虽能成物,不能使草木为人,庸愚作圣良。以草木各有根,人畜各有本故也。
* 四难天命二,初牒彼立义,
又言贫富贵贱,贤愚善恶,吉凶祸福,皆由天命者。
此多儒者所执。先儒解云:「命犹令也。」彼宗但以清气上升,至高无上,曰天。文中先牒义。
* 后正难三,初祸福多少不平难二,初申难,
则天之赋命,奚有贫多富少?贱多贵少?乃至祸多福少?
谓天道至公至平,无偏无□,何故而有贫富贵贱,贤愚祸福,多少之异?又复于中,贫贱祸夭者多,富贵寿康者少,世途目击,岂不然哉?奚者何也?
* 后结难。
苟多少之分在天,天何不平乎?
天实尔者,则公平安在?
* 二祸福倒置并非理难二,初正诘,
况有无行而贵,守行而贱,无德而富,有德而贫;逆吉义凶,仁夭暴寿,乃至有道者丧,无道者兴?
无行而贵,如桀纣为君。守行而贱,如仲尼无位。无德而富,如景公有马千驷,何曾日食万钱。有德而贫,如原宪黔娄之类。逆吉义凶者,如奸邪得志,忠良遇害之类。仁夭暴寿,如颜冉短折,盗跖永年。云有道无道者,如世善人,动辄软轲,强梁贪暴,触事利宜。自古迄今,此事屡有,世俗每谓天不平,或云天不开眼。故邓攸无子,人谓天不道。斯之谓也。
*后辨违三,初牒彼所宗,
既皆由天,
*次蹑迹正难,
天乃兴不道,而丧有道;
*后显过。
何有福善益谦之赏?祸淫害盈之罚焉?
上句,即彼所宗。天乃下,蹑迹正难。文中且举兴不道丧有道一句,意该前文无行而贵等。何有下,显过;即显彼宗执天命者,自违其教耳。谓《书》云:「天道福善,祸淫言下,民之善恶,天实司其祸福之柄。作善者,降之以福;作恶者,降之以祸淫过也。」此与伊训云:「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洪范享用五福,威用六极。」意同《易·谦卦》云:「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论中,参用《书》、《易》之文,故云尔也。又<坤卦>云:「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意亦同此,大抵皆谓天道昭然,祸福不忒。
今见无道兴而有道丧,则似《书》、《易》之说无验,何则且如忠良遇害,则福善益谦之赏全乖?奸邪得志,则祸淫害盈之罚相反?按其文而考其实,全在成龃龉。故云:何有良以不推业理,但执天命?故祸福有时而倒置也。
* 三立教归罪不当难二,初按定,
又既祸乱反逆,皆由天命,
* 后正难,
则圣人设教,责人不责天,罪物不罪命,是不当也。
先按定谓世人见说古今治乱等事,莫不皆谓天数。今难之曰若由天者,经书所说,只合责天,如何但责人耶?如桀纣幽厉,《诗》、《书》所讥;乱臣贼子,《春秋》所贬。曾何不云天命乎?其由狼虎伤人,麋鹿受殃,故曰不当。
* 三结责非理。
然则《诗》刺乱政,《书》赞王道,《礼》称安上,《乐》号移风,岂是奉上天之意,顺造化之心乎?
若由天命,则《诗》、《书》、《礼》、《乐》,惩恶劝善,使人远祸就福,以承天休者,则成空言尔。何则祸福由天,不在人为?天乃自然之理,不容增损故也。言《诗》刺乱政者,刺,讥讽也。乱政,如人伦废,坏风俗,浇漓之类。然,《诗》有国风、雅、颂,其风、雅中有善则美,有恶则刺。今举一端,但言刺尔。
《尚书》有典谟训诰,誓命之异,皆明二帝三王治世化民之道,故曰《书》赞王道。赞者,明也,扬也。《孝经》云:「安上治民,莫善于体。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谓礼别尊卑,使君臣、父子,各正其位,而不敢僭越,故曰安上。乐音歌咏,风俗美恶,故能移薄俗,以就淳风,故曰移风。皆所以规人心于善导,格皇天之休庆也。《书》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惠者,顺也。迪者,进也。言以顺而进,则合于天道,故为吉。苟逆于天,心则为凶,故云奉上天云云。
而论云岂是者,反破之词也?世人不知感召之端,实由乎我一向归之天命。不但违佛教因缘之说,亦失周孔《诗》、《书》、《礼》、《乐》之本意。故云岂是言造化者?天之异名,亦曰造物,谓能造作变化万物也。然,前《书》、《易》等语,皆明作善得善,作恶得恶,此则因果之理明矣。而但就一世为论,未推宿习,故影响之报,或时相反,况执天命,转见乖张?至下会通,方能尽理。
* 三结成未了。
是知,专此教者,未能原人。
华严原人论解卷中(长安大开元寺讲经论沙门圆觉述)
* 第二释第二斥偏浅分三,初标牒章门,
二斥偏浅习佛不了义经者。
偏浅之义如下文自释。
* 二标列五教二,初标,
佛教自浅之深,略有五等。
* 后列。
一人天教,二小乘教,三大乘法相教,四大乘破相教,上四在此篇中,五一乘显性教,在第三篇中。
此五种教,圭峰约义分判,由所被机,有五乘之异,故能被教有此五种。言五乘者,一人天乘,二声闻乘,三缘觉乘,四菩萨乘,五佛乘。此依华严二地及圆觉弥勒章意,从所求法以立乘名耳。今合声闻、缘觉,而开菩萨,故立此五。
若依法相宗说,五种种性者,一声闻乘性,二缘觉乘性,三菩萨乘性,四不定乘性,五者无性。就不定中,复有四类,一声闻菩萨性,二缘觉菩萨性,三声闻缘觉性,四声闻缘觉菩萨性。其无性者,谓总无前三乘种性。今人天教收彼无性,小乘教收彼声闻缘觉二性,后三教收彼菩萨性;其不定性中间,三教摄之。若依贤首五教者,一小乘教同此第二,二大乘始教当此三、四,三终教,四顿教,五圆教当此第五。良以贤首后三,皆约一乘,故圭峰合之。贤首约同教别教历位无位,开成三异,而彼始教,双收西域空相二宗,以俱未尽大乘法理,故合为初。实即始也。圭峰依西域仍为二,或开或合,各有攸当,不可一准。万松老师于此论中,立九对十八重,总该贤首、圭峰二种五教之义。一苦乐对,以三途对人天。二人天对,以人对天。三定散对,欲界为散,上二为定。四色空对,以四禅对四空。五凡圣对,前四皆凡,后三乘圣。六大小对,声闻缘觉小,始教去皆天。七始终对,法相为始,法性为终。八顿渐对,始终历位,顿教不立。九偏圆对,贤首前四皆偏华严,独为圆教。是则于贤者小教中,曲开前五对,收此论义,可谓辞简而理尽矣。
* 三正释自四,初人天教,二小乘教,三大乘法相教,四大乘破相教。初中复四,今初牒名。
一、人天教者。
* 二叙彼立义三,初总明大意,
佛为初心人,旦说三世业报,善恶因果。
初心人者,所被机也。对后三乘,故曰初心。一向方便故云:且说三世业报者,谓过去造业,今世受报;今世造业,来世受报。故曰三世业,即能招之因报,即所招之果。然,业与报皆通善恶,故曰善恶因果。如下广明。
* 二别叙二,初叙恶因果,
谓造上品十恶,死堕地狱。中品饿鬼,下品畜生。
言十恶者,谓身三:杀、盗、淫。语四:妄言、两舌、恶口、绮语。意三:贪、嗔、邪见。言上品者,泛说善恶,皆有三品,三位明之。一、约境,且如杀生、杀人为上,杀畜为中,蚊蚋为下。不杀反此,谓不杀人为上,不杀蚊蚋为下。二、约心,不论善恶、但猛利心作为上,泛尔心作为下,庸庸为中。三、约时,若善若恶,但三时无悔为上,二时无悔为中,一时为下。
言地狱等者,梵云捺洛迦,此云苦器,即众生受苦之器也。今言地狱,约义立名。有云地者,底也。狱者,局也。地下有狱,故名地狱。总有四类,谓八热、八寒、近边、孤独。言八热者:
一曰等活。谓刀剑剉斩成千万段,以叉拨聚,唱言:活!活!彼即便活。活已复斩,斩已复活,故曰等活。以四王天寿五百年为一日一夜,如是积数,至五百岁。
二曰众合。众山四合,碎罪人身,犹如微尘。以忉利天寿一千年为一日一夜,积此岁月寿一千岁。
三曰黑绳。如世解木,绳抨锯解。以夜摩天二千年寿为一日一夜,寿二千岁。
四曰号叫。以兜率天寿四千年为一昼夜,寿四千岁。
五大号叫。以化乐天八千年寿为一昼夜,寿八千岁。
六曰炎热。以他化天一万六千年寿为一昼夜,寿一万六千岁。
七曰极炎。热寿半中劫,谓从人寿八万四千岁,等百年减一岁,减至十岁,名半中劫,为此狱寿。
八曰阿鼻。此云无间,有五义,故立无间名。一者、作业无间,约治罚说。二者、受报无间,约果报说。三者、受苦无间,约楚痛说。四者、寿命无间,无中夭敌。五者、身量无间,谓众生自业,各各自见身满狱中,间无空处,故曰无间此狱,寿命一增减劫。
言八寒者,正云遏部昙,此翻为疱寒苦触身,如疮疱故。二曰疱裂,身冻裂故。此二皆约苦相立名。三、蝎螫沾。四、虎虎几。五、吓吓几。此三约受苦声立名。六、青莲华。七、红莲华。八、大红莲华。寒苦触身变如是色。然此八寒,寿量二说不同。依《俱舍》说,比前更长。若准《瑜珈》说,八寒寿量较于八热次第减半,如按部陀减于等活之半,乃至大红莲华较阿鼻亦尔。依此,则是八寒轻于八热也。
三、近边狱者,八热四门各有四狱,一曰煻煨。沸灰齐膝,下足焦烂,举足如故。二曰尸粪。粪泥齐膝,中有毒虫,下足食尽,举足还复。三曰锋刃刀剑等刃,布为道路,履则割伤。四曰灰河沸热,灰汁或煮或煎,皮肉溃烂。
四孤独狱者,处所不定,或山间树下,旷野城隍等处。依《瑜珈》说,近边、孤独,寿命不定,随业长短。
言饿鬼者,谓长受饥饿,故曰饿鬼。轻重不同,凡有九类。以人间二十日为一日一夜,彼还以三十日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寿五百岁上。依《俱舍》有云,鬼趣寿命不定,极长者七万岁。
言畜生者,畜者,养也。人所畜养,如牛、马、犬、豕之类,此名则局。或云傍生,傍行而生,通一切飞走之类,此名则宽。别而言之,羽毛、鳞介、蠢蠕、飞潜,其类繁广,于中最福德者,如龙及金翅,皆通四生,然畜趣寿命,长短不定,极长者,寿一中劫,广如别章。此依圭峰<行愿章>引。今言中品饿鬼,下品畜生者,圭峰依杂集等论,故作此配。若依《华严》二地,则以畜生为中,饿鬼为下。清凉引《正法念处经》会云:「然此三途,各有边正。正者为重,边者为轻。正鬼望边畜,则鬼重畜轻。正畜望边鬼,则畜重鬼轻。」
* 后明善因果三,初人乘,
故,佛且类世五常之教,天竺世教仪式虽殊,惩恶劝善无别,亦不离仁义等五而有德行可修,例如此国剑手而举,土蕃散手而□,皆为礼也。令持五戒,不杀是仁,不盗是义,不邪淫是礼,不妄语是信,不饮酒噉肉神气清洁益于智也。得免三途,生人道中。
* 次天乘,
修上品十善及施戒等,生六欲天。修四禅八定,生色界、无色界天。题中不标天鬼地狱者,界地不同,见闻不及凡俗。尚不知末,况肯穷本?故对俗教,且标原人。今叙佛经,理宜具列。
* 后结门。
故名人天教也。然业有三种,一恶、二善、三不动。报有三时,现报、生报、后报。
五戒十善、四禅八定等是善因,人天等是善果。于中分二,初人乘。言且类者,即比类世,谓世俗。通西域此方,不但周孔说五常也。言五常者,谓仁义礼智信,是人之所常行,造次颠沛,不容离故。注中别会两方世教,以显大同,亦潜通妨难,恐人疑云:佛出天竺,彼国世教仪式,或殊那言类此五常,即应是佛教仿效孔老,作是附会,故为此通云云。又龙树《释摩诃衍论》引道品经,此方所无立四法藏。一补特伽罗藏经云:佛子谛听为汝解说,仁藏、义藏、礼藏、智藏、信藏,并声闻藏及菩萨藏、大觉法藏。所以者何?一切行者渐次转胜,次第之法故。
言天竺者,葱岭之西有五天竺,谓成劫之时,光音天人下生于此,故受天名。梵云印土,或云身毒,讹略云竺。言世教者,谓国王治世之教也。西域有佛法处,依佛法治国,如《金光明》有王法<正论品>,又轮王以十善化世,遵古佛遗教也。言仪式虽殊者,如正朔衣冠之类,随方或殊言惩恶劝善无别者,谓与此方大同。
亦言不离仁等者,德行虽多举其大纲,不出此五,于斯可见天下之理,至当归一圣人之心。若合符节,非周孔特为斯民,而创式也。亦非如来仿效此方,而设教也。例如已下举土蕃与中国礼异,以况天竺与震旦亦然,略举礼之一端,以例仁义之四。是知诸国礼乐互有不同,当论其心,勿责其事,或者对于一隅互相诮讶,岂通论哉?
令持五戒者,若翻前十恶,此合云十善。故《华严》二地中说,十善通五乘。谓下品人因,中品天因,上品三乘因,上上品佛因。而佛于律仪中,又制近事五戒,亦通五乘。故知五戒十善,大同小异,开合随宜。其犹大乘六度、十度耳!注不杀是仁者下,注家以五戒会五常,以义同故。明教大师云:一曰不杀,谓当爱生不可以已辄暴一物,不止不食其肉也。孟子云:杀一无罪,非仁也,故以不杀为仁。二不盗者,谓不义不取,不止攘他物也。孟子云: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三曰不淫,谓不乱非其匹偶也。而礼别尊卑,故同不淫。四不妄语者,谓不以言欺人,而信者言无反覆,故同不妄。五不饮啖者,由饮啖故心神浊乱,情虑痴狂,害于智也。故不饮啖,智思清洁也。然于馀说,但云不饮,圭峰加不啖肉,当有所据,或方劝人以为止杀之渐也。
释此五戒全依明教,然此五戒依律仪中,复有支持具阙之异,五皆能持名为支具,或但能持四、三、二等,名为支阙,尽形寿持名为持具,或但能持十年、五年,下至一日,名为持阙。支持相望,应有四句,具阙之义,由此有一分、少分、多分、满分优婆塞、夷。梵云优婆塞,此云近事男,夷,女声也。
于此五中不杀阙故,虽得人身多病短病;不盗阙故,资财乏少;不淫阙故,无好眷属;不妄阙故,言无人受;不饮阙故,诸情暗钝。又此五中前四是性戒,谓杀盗等,体性是罪故,曰性戒。饮酒一戒,是名遮戒,由饮酒乱性,犯前四故,故佛制此,以防前四,故曰遮戒。
言得免三途者,所离恶也。生人道者,所感果也。然五戒十善,皆依师受三归,言下得此戒体。或先受三归,后受五戒十戒,未有不归三宝而得戒者。由归佛故,不堕地狱;归法故,不堕饿鬼;归僧故,不堕傍生。今言得免三途,盖三归之力也。以受五戒必先三归,故略不言。
修上品十善者,此有二意:一者、对前五戒为下,故曰上品,上品即十善也。二者、影略以明人中十善为下,前不言者,合五戒中。故以天中为上品,上品之十善拣下品。故又于天中十善是总,施等为别。谓修十善与散心俱兼行施等,生六欲天,与定心俱生上二界。
言十善者,杀、盗、淫、妄,与五戒同。五、不绮语,谓不饰非言。六、不两舌,谓语不背面。七、不恶口,言必善顺。八、不贪爱,谓心常知足,于有、有具不生染著。九、不瞋恚,谓不以忿恨宿于心。十、不邪见,谓心见正直,无诳无谄。此后六戒诸教标列,或小异同,皆不相违。又有一经中,合语四为三,谓不诽谤、不欺诳、不妄语,加不饮酒、食肉为四。《华严》于语四中,妄言、两舌、恶口、绮语为次。此约重轻为先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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