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尊严地老去

昨日刚刚调到区中心小学的校长请吃饭，被请的除了我们办公室的老师外，还有两位领导。来到饭店后，人们先后坐下。校长开始敬酒，从领导敬起，先敬市教研室的主任，然后敬区教研室的主任。这时，我们办公室的老教师刘老师突然站起来，非要和区教研室主任换位置。原来，刘老师坐了个次主位，而区教研室的主任坐在了她旁边。刘老师脸红红的，拉着主任说：“你快坐这里，我不该坐这里的，我们赶紧换换。”那位年轻的主任倒是很通情达理，连忙说：“您年龄大，理应坐这里的。”校长也说：“刘老师，不要换了，您坐这里合适！”是呀，中国自古礼仪之邦，一直以尊老爱幼为基本礼节，古代的时候，老人理应坐在主位，但什么时候，领导已经悄悄占据了那个位置，不管这个领导有多么年轻，只要是领导，就要坐在主位上，如果不坐主位，那些坐主位的老人都会很不安的。

刘老师原本是我们这里的教研员，她抓教研时，对老师是非常严格，检查作业时，连对勾的尺寸都要规定，每个班的作业本必须保管的干干净净，不能有一个折角。对于老师们的课堂艺术，更是精益求精，一个细节都不容放过。她是一个老才女，喜欢写东西，总能把一些高深的概念、理论编成通俗易懂的顺口溜，让老师们念起来朗朗上口，容易记忆。正因为她的严格，老师们都很尊敬她，我们学校的教研也搞得有声有色。可是去年，她到了退休的年龄，学校安排她管理档案室，不再管理教研工作了。一转了一个岗位，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因为工作变了，不再是管理者了，老师们对她的态度也变了。连她自己也变的很低调，见到老师不再敢说着说那，小张小王地叫了。见到领导，更是很谦卑。连吃饭时也很少发出声音。有的时候，到办公室整理档案，都是悄无声息地。给我们要需要的档案，也都是写好小纸条放到桌上，说话都是满脸堆笑的，不再是原来的严厉老太太了。

看到她这样，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我想到了很多在学校退休的老教师。那个曾经在国旗下慷慨激昂发言的钱老师最后被安排管理图书，因为年龄大经常被领导批评图书账目不清楚。只能遗憾地离开学校，回家照看孙子。那个经常优雅地走路，对学生很亲切地生活处主任，因为年龄问题最后也只能看守一下洗衣房。甚至我们的第一代校长，年龄大了，再来学校时，很多新老师不认识她，没有人跟她打招呼。走到街上，她也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老年人。

也许，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都会老去。但在老去的那一刻，我们能不能依然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们依然会喊我们一声“老师！”，我们依然能享受到工作时的尊严。其实，我也知道，这个社会很公平，你工作时是有尊严的，人们尊敬的是你工作时的身份，当你的身份变了，不再有工作能力了，人们也对你怠慢了，这也很正常。那么，你就享受做老年人的快乐，享受没有工作一身轻的轻松。你可以把你的老年生活经营的风生水起，可以健身，可以有自己的爱好，可以参加老年组织，可以继续发挥自己的余热。曾经看到很多老年的骑行族，他们穿着一身行装，潇洒地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上，见到我们，微笑着挥挥手，那种精神状态，绝不亚于年轻人。见到这样的老年人，我们无不肃然起敬。

每一段人生都有特定的意义，年轻时有年轻的疯狂，年老时有年老的从容。看老年杨绛的照片，脸上自热而然地散发着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那是经历了众多的苦难后，岁月把她塑造成了应有的样子。正像她在《百岁感言》时所说：“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最后才发现：人生最妙曼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是呀，无论外界如何评定，我们的人生是自己的，年轻时是工作给了我们尊严，等到年老时，是内心的坚定和从容给了我们尊严。从容地做自己，不管岁月流逝，不管日月风霜，就让我们有尊严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