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妈妈带我出远门

妈妈带我出远门

文/乔平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妈妈带我去了一次首都北京！平生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去全国人民都向往的地方，这件事对于街坊邻居、对于我们家族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那个年代对于一个从来没出过家门的半小脚女人来说，去北京绝对意味着登上天边子了。妈妈说："走吧，你姑父说了，他们单位的车要去北京拉货，后天一早天亮就出发，当天晚上就能到北京了。"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妈妈，太不可思议了，北京，是说去就能去的吗？

坐在那个解放牌大卡车上颠簸了整整一天，终于在晚上9点多钟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叔叔家的住所，老天爷啊，叔叔家居然没有人。敲门声惊动了对面邻居，邻居老师把我们让进他们很不宽敞的房间休息，说叔叔婶婶肯定是带着二个非要看电视的儿子去婶婶单位蹭电视去了，他这就帮忙去找。

大约半个小时功夫，叔叔婶婶带着一大一小二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回来了，接下来肯定是一番吃惊、忙乱。记得最真切的是叔叔突然看见我们时，愣一下神马上惊喜的喊了声"大嫂？怎么是你？"那一刻我心里踏实了很多。后来回想这件事，叔叔婶婶和二个弟弟当时什么感觉？突然看见我们那种被风吹的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样子，没有被吓着吗？

这就是那个没有电子邮件、没有微信，连电话都没有的年代，书信通知来不及，而冒然走亲戚串门采用的方式。

叔叔的家只有十平米多点，四口人都是勉强住得下，不记得他们是怎样解决的，反正我们住在了家里，叔叔带着孩子出去找地方了。没有饭桌，几个人坐着小板凳围着一个小方凳吃饭，全家只有二个盘子四个碗，跟我想象的北京人生活一点都不一样。原来北京大学的教师、中科院的职工，家里也就是这样的。

叔叔说颐和园是乾隆皇帝建的，是过去皇帝家人散心游玩的地方，一定要去看看。硕大的园林里，昆明湖一眼望不到边，漂亮的荷叶、荷花真好看，那么长一个桥在水里，是怎么修的？长廊、石舫、大戏台啥都有。“原来皇帝是这样散心的，怪不得皇帝那么厉害，能管那么多大事呢。”这是没上过学的妈妈看完颐和园后说的。

参观中南海是我们非常感兴趣的活动。走进瀛台，听讲解员说这个是毛主席的卧室，这就是毛主席用过的餐桌，这是毛主席用过的马桶，这是毛主席办公的地方，这是毛主席接见外宾的地方……。妈妈小声说："毛主席住的地方也没比咱家好出太多，我就看那个马桶好，随时冲，肯定不臭，也没苍蝇。"我默默听着，心想：城市里的马桶都是这样的，只要走出农村，以后就不会再用闻臭味轰苍蝇的茅坑了。

跟随叔叔参观他工作的北京大学校园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未名湖垂柳摇曳，学生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好喜欢这样的场景！听着叔叔的介绍，慢慢在校园里走，朗润园、畅春天、蔚秀园、蔡元培塑像......记不住那么多园和那么多楼叫什么名字，只觉得这个大学肯定要比我们家所在的小镇还要大很多，每个楼都古色古香散发着书香气。

妈妈悄悄跟我说："你要是能来这儿上大学读书就好了。"这句话后来成了我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离开农村的动力。

后来，尽管我没有迈进北京大学的门坎，也终于在首都北京读了大学。如今，我一直都在用着妈妈期望用的马桶，甚至是更高级的智能马桶。可是，妈妈走的太急，还没来得及体会她向往过的生活，就独自出了没有返程的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