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清时期,中国参加世博会事宜是由海关总税务司负责的,海关总税司赫德赫德成为那时中国参加世博会的操办人。从1867年到1905年,在赫德的组织策划下,中国先后参加了29届各类博览会。他曾这样写道:博览会一个接着一个,“引起了中国对其他国家现状的好奇。由于中国赴会展品很受青睐,中国人不愿参加世博会的观念逐渐改变了。”到了1905年比利时黎业斯博览会,清政府决定改由商部操办。在这次博览会上,清政府建造了一座典型的中式风格的中国馆,共有18个省的30余个城市组织展品参赛。
不过有意思的是,中国人对于这一次比利时黎业斯博览会,大概只保存了这样一个印象:在这次博览会上,中国的展品中竟然有刑具、鸦片、缠足鞋等物,由于留学生们奋起抗议,这些不雅的展品才被撤下。直至今日,谈到晚清时期的世博会,人们第一反应依然还是“中国展出了那些文化的糟粕”,至于那30多个城市展出的产品,又有几人能够了解?加上先后七次踏进世博会大门的张元济回忆,大清国在世博会的亮相,展览场地总是很偏僻,场馆又很狭小,就连“世界至小之摩洛哥”都远远不如;展品数来数去,总是瓷器、绸缎、刺绣、漆器等传统的老物件,而且摆放的零乱琐杂,甚至不如苏杭的一些杂货店种类繁多。冷冷清清的中国场馆,西方人很少光顾驻足,即便偶尔经过,也是“指指点点,摇头蹙额,不屑一顾,旋即转身离去。”
在积贫积弱、江河日下的大清朝当一个弱国子民,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心态是相当容易理解的。但在国力渐盛、地位日升的时代,对展现国家形象的国际会议诸多批评与指责,则不能不令人质疑是否别有用心。最近两天在网上看到一篇《纯技术分析和科普:如何评价本次G20峰会的水上芭蕾“天鹅湖”》,作者以芭蕾专业人士的角度,批评这个节目让舞者在水中立足非常危险、对足尖鞋和舞者的脚都很糟蹋、水花飞溅的艺术效果太丑、水上芭蕾不算创意、整场演出不尊重舞者等等。整篇文章开头虽说“不谈政治,只谈技术”,但通篇读下来,却明显感觉作者文外之义,相当浓重。
我并非专业人士,无法判断水上芭蕾对演员的所谓“伤害”,而文章中提到的著名舞蹈家刘岩在08年奥运会彩排时的意外,从已经披露的资料来看,是来自于当时的道具车速度控制不当,与舞台本身的质量(光滑程度)没有太大关系,而作者的说法却是有误导读者的嫌疑(“不给舞者提供哪怕是最低标准的场地……严重的话,就是张大师08年奥运彩排造成舞蹈家刘岩终身残疾高位截瘫的后果。”)这种偷换概念的写法,说只是讨论技术,恐怕也勉强了些。其实,对于舞台的问题,恐怕只有亲身参与的演员是最有说服力的,可惜的是,在文章里并没有相关的资料能令人信服。
该文作者的文字很是矛盾,一方面说“水花飞溅的艺术效果太丑”,可另一方面却又说“在这么坑爹的情况下,仍然在微博上看到大片观众表示很美,演员们也是很不容易了。”恕我愚昧,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所谓专业人士的视角,恐怕太阳春白雪,我等下里巴人实在难以企及。
令我感兴趣的,是这种类似于1905年在世博会看到中国的刑具鸦片缠足鞋的心态。尽管100多年过去了,但似乎某些国人的思维里依然是一种难以割舍的自卑心理,一定要在某些象征性的事物中看出那么些他们认为的自大、丑陋、好大喜功,大概戴着有色眼镜的人,无论如何都很难看到本色的存在。当然,如果打着“专业人士”的旗号,挂着“勿谈国事”的牌子,就以为可以躲在暗处放冷枪,那恐怕也难称正义之举。
一个成熟的公民社会,不能缺乏批评的声音,但一种成熟的批评机制,绝非仅仅用预存的道德前提去指责一切自己看不惯的事物与行为。批评是因为不合理而起,但却不能因为表面的不合理而放弃了思索其内在的前因后果,更不能以自身先入为主的个人判断去代替理性的辩证分析。以个人意气而发的社会批评,造成的伤害也许比批评的事物本身更甚。理性的养成需要自我约束的勇气,而放肆的批评却往往是公共意识崩溃的开始。
在一个文字泛滥的时代,负责任的知识分子更应该以谨慎的书写,引导民众的合理思考,而不是借助自身的专业地位和资源优势,以一叶障目的习惯性思维横挑鼻子竖挑眼。若不能放下那种在珠宝店里挑垃圾的心态,无论是多出色的表演,也只能依旧看到刑具、鸦片和缠足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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