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大海

寻找大海

我发疯了。

  之前没有有一点征兆，就这样突然地疯掉了。就在前两天，昨天，或者前天。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谈起，毕竟发疯不是一件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

  我突然成了左撇子，吃饭用左手，写字用左手，喝酒用左手，抽烟也用左手，小便用左手，擦屁股也用左手……总之一切都是左手；睡觉的时候也不是像以前那样脸朝上很规矩的睡，而是把头埋在枕头上，直直的趴着睡；脑袋里想左转腿却往右边迈去；一直怕冷的我如今却若无其事的洗起了冷水澡…… 更奇怪的是在此我之前从来没有喝过酒，但是现在不但喝酒而且还抽烟，而且还在上课的时候抽烟喝酒。几个老师如出一辙的把我轰出教室，叫我要耍流氓到外面去，不要影响学生学习，还说要找校长开除我，我很害怕，但是我竟然一个一个都回应了一个“操！“，然后甩头走人。

  我想我是真的发疯了。

   肯定是脑袋里面的哪根线搭错了，肯定是这样子。也许是那天踢球的时候，那个太过于猛烈的头球，又或者是那天王小利把我的后脑勺给拍了一下，还是那天不小心撞在电线杆上…….

    真是世事难料，你不但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突然死去，你还不知道自己哪天忽然就发疯了。

     下午班主任传话叫我去办公室，我本来打算去，但是后来走到学校后面的体育场了。我走到足球场旁边那个阶梯看台边，看台下面是一排的单双杆，这种体育场的的设计估计也不多见，因为你在玩杆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被一个高速旋转的球体给抽下去。

  我在一个双杆旁边停下来，然后开始脱衣服，从下至上，一个一个把纽扣解开，我很惊讶我的肌肉怎么变得如此发达，我把衣服甩在双杆上，然后“倏“地一声跑到跑道上了，我的速度很快，耳朵两边呼呼的风声呼啸而过，两旁的东西飞快的往前移动，是的，往前移动，因为我是在倒着跑。我就这样一直跑，跑了将近十圈，在此之前，我的极限是四圈。

  跑完后我跳上双杆，用双脚搭住其中一个杆，上半身自然往后下垂，头朝下，倒吊着。我发现用这个角度看世界很美，天空蓝的干净，蓝的清澈，几朵洁白的云彩懒懒的躺在上面，偶尔还有几只小鸟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我就这样倒吊了将近半个小时，没有脑充血。

  之后连续几天，我都会来到这个足球场重复同样的事情。倒着看这个世界，看久了，我发现这个天空不像是天空，天空被粉白的砖墙围着，上面还有一道道锈迹斑斑的铁丝网，腐朽了好久了。

  我决定去寻找大海。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我似乎可以看到别人脑袋里面的想法。有一天我看见班长王博在痛苦的抓后脑勺，然后脑袋冒出一连串的化学公式，全都打着问号；有一次，我看见林珊双手托着下巴，目光盯着一个人，看头上冒出和体育委员张建亲嘴的画面；还有一次上课，我看见学习委员郭静坐立不安，头上面出现一副教学楼WC的图像;晚自习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厚眼镜片复读生蓝宝林脑瓜子上出现一根线，连着四张东西，一张写着一摸前50名，二模前30名，高考前15名，最后一张是中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后便是一片模糊，我用手去拉那根线，想看个究竟，结果，线断了……

   周一升旗的时候，校长讲话，班主任代表讲话。我可以看到他们说的话，校长说了一长串，那些话在地上堆起了酒楼，堆起了饭局，堆起了礼物和红包，堆起了一辆车，堆起了一幢房子……后来我又看见校长的那些东西变成一个大秤砣飞到老师们的头上。然后班主任代表顶着一个大秤砣上去讲话，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全部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啊，为了你们的将来来，为了你们的前途，我们就是粉笔，我们就是蜡烛，为你们甘愿粉身碎骨，化为灰烬。随即歌声想起“只要你过的比我好，过的比我好……”,那些话语变成了一张张红色的钞票满天飞，看上去很美。

  我望见教学楼慢慢的变成了鸟笼，学生一个一个走进去都变成了鸟，捧着书本在里面叽叽喳喳。然后我看见一个合影，在鸟笼外面盖上一层黑布，提到一个黑色的房间里面，没有微风，没有新鲜空气，没有阳光，没有天空，没有……

  我倒挂在双杆上，我要去寻找大海，而且越快越好，明天就出发。

  晚上的时候，我趴在床上睡觉，半夜的时候我突然醒过来，我发现我旁边的墙突然没了。我看见一个脑满肥肠的家伙在床上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娇小女人，胖男人手里甩一把钥匙，说着，心肝，这是送给你的。“什么呀？”“你猜猜？”“猜不着”“那你先亲我一下”“啧啧…..”“是摩托车”“去，我不要，我都说我想要那辆小轿车，我不要摩托车！哼！每年这么多人求你办事，而且对人家来说都是头等大事，给你的钱会少？”“好好，改天一定给你买，这个先拿去用着，乖！”“不要”我伸过手，把男人手中的钥匙拿过来，是雅马哈的。

“钥匙呢？？”

……

墙突然恢复了。

我拿着钥匙立刻起床，决定现在就出发。我戴上手表，时间显示着3:45。我静悄悄的走出宿舍，蹑手蹑脚的走过宿管的房间，宿管的呼噜声很大。我顺着三楼下水管道爬下去，然后翻过学校篮球场的铁丝网。

我一路小跑，穿过六条大街，八个小巷，但我不知道要去哪。最后我在一处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的居民楼下停住。我过去看到一辆雅马哈，钥匙插进去刚好，是雅马哈的红色小帅哥，只是一辆助力车，顶多开到50几。不过总比走路强多了。

我抬头。

东方尖渐渐浮现出一片鱼肚白。

我看下手表，5:33。趁着还有点朦胧的夜色，我发动摩托，向东开去。

我想，大海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出了城，是一条笔直的宽敞的大路，两旁是绿油油的菜地，路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路的远方，可以望见一片连着一片的山，但是，山的后面，有光！

我把油门拧到最大，向前直冲。突然间，这条路突然扭曲了，我很害怕，急忙刹车，但是车子却变的更快，我周围的东西也开始扭曲，接着而我感觉我自己也开始扭曲。我害怕的闭起了眼睛。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所幼儿园，我坐在摩托车上，在教室的后面。没人发现我，小朋友们都双手放在桌上，规规矩矩的，身子坐的笔直。我看到他们每个人的后面都有一双洁白的翅膀，就像天空中纯洁的云彩。但是我发现很多翅膀的羽毛有些残缺，像是被什么东西伤过。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在讲台上面，一手拿着粉笔，一手拿着一根又大又长的狼牙棒。一个小男孩坐不住了，搔搔痒，然后对同桌说，其实我觉得苹果可以是方的，也可以是紫的，黄的，不但可以吃，还可以拿来盖房子，盖一座好大好大的苹果房子，还可以用来做船，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突然，女人头发倒竖，甩起狼牙棒，发疯似的往男孩的翅膀一个劲的猛抽，男孩的教你上课讲话！叫你上课讲话！随后又从嘴里吐出两个苹果，看到没有，苹果只有是圆的，只能是红的！是绿的！只能吃，它就只能吃！全部给我照着这苹果画！不要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很气愤，发动摩托想冲上去，我一拧油门，结果冲到了另一个教室。一个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着什么东西，另一手握着一把剪刀。孩子们看起来有8、9岁左右，每个人的背上还有一对翅膀，但是已经没有了羽毛，只剩一些杂乱零星的寒毛。老师转过身，说这是题目的标准答案，要抄起来背熟。说着走到一个孩子边上，抽出他的试卷，脑袋上冒出一股浓烟，“看看你，才考80分，怎么见人的成绩，真丢人！你拖了全班人的后腿知道吗？你这个害群之马！你这个不可救药的差生！”然后转过头面对大家说，班上的同学最好不要和他一起玩，这个人没有出息！是个坏学生！然后又对着这个孩子，骂道，叫你不好好背书，写的答案和标准答案完全相反！乱七八糟，不记得就不要乱写！越说越气愤，接着她拿起剪刀，按住孩子的翅膀，无情的剪下去，鲜血瞬间喷出，那血，是五彩缤纷的颜色，血在飞翔，在空气中跳舞，飘满整个教室！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忽然之间，地面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但是教室里面的其他人还是若无其事。越摇越厉害，最后竟然摇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我成了天花板，接着老师和学生开始跑步，绕着教室开始跑，和我一样，全部都是倒着跑，他们越跑越快，慢慢的我看不清他们，慢慢的，下面变成一个巨大漩涡，突然的，我掉了下去。

我感觉我又在摇晃。我睁开眼，发现我的雅马哈变成了一匹黑色的马！

“兄弟，你也是准备回去赶考？”一个中年男人，也骑着一匹黑色的马，和我并排骑着。他留着长长的辫子，穿得很古代。

 “哥儿们，你脑子进水了，穿成这样也就算了，还把头发弄成这样，反清复明啊，我是疯了，没想到还有更疯的!”

 男人摸着光亮的前额说“兄弟，怎么骂人？你自己也不是这样嘛？”

 我看看自己，竟然也是穿着这种明朝的衣服。摸摸前额，拔凉拔凉的。我赶紧说：“失言失言，莫怪莫怪！”

“考前紧张是正常的，每个人都会紧张，压力是在所难免的，没事的，放心！一切会都好起来的。不过，听你刚才的言辞，貌似不是本朝人士，应该是清朝之后的，莫非是21世纪的？？”

 我大惊：“21世纪你也知道？！”

“兄弟我怎么说也是个秀才，书还是读过不少的。”

我更加惊讶”明朝的书还有讲到21世纪？？！“

“非也非也。听我慢慢道来，其实我应经死了五百多年了。不过死后的世界你就不知道了，死后真的有一个阎王爷，他说让我想想这辈子的哪个时候有没有什么最后悔最遗憾的事情，有的话可以创造一个小空间让我回到那个时候再活一次。我最遗憾的就是38岁考中秀才之后就一直没有考中举人，再考到70岁，老婆儿子把吃的都给我，就盼着我高中，结果他们早就饿死了，最后我也饿死在赶考的路上。”他抹了抹泪继续说:“我一直不敢回去，我怕还是考不上，我就叫阎王先把我的灵魂装起来。一装就装了几百年，后来阎王把我放出来，跟我说，事情太多，忘了告诉你，21世纪都到了，你回不回去啊。我犹豫不决，接着阎王给我做了思想工作，说迟早要做个了断的。阎王爷也告诉了我死后的一些事情。阎王爷是个好人，他告诉我说，20世纪末的时候科举又扩招了，就连状元也要比以前多，不是三年一个了，一年就几十个，不过实质东西还是跟以往差不多的，而且一年考一次，让我考虑要不要去21世纪试试，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不过他又说，万物还是要辩证的看待的，事情总是有好坏两方面，毕竟今时还是有些不同往日的，现在考个状元的风光已经大不如前了，光宗耀祖说不上，顶多风光一时，还没几个人知道，做官更是别想了。不像你那个时候可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绝对是没有你那时候体面的。而且，就算考上状元还不是个头，他们还是要继续考的。考这考那的，乱七八糟，没有个底。

最后，我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还是明朝的科举要好。

我听得有点入神，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我说，哥儿们，怕是你们搞错了，科举已经废了一百多年了。

“那只是你们那个时间那个空间的人的说法而已，死去之后在这个空间阎王府工作的人的都看在眼里，他们来自各个朝代，他们可以和阎王一起看到你们的那个空间的事情，这边所有的的人都叫它是科举。他们跟我说，其实还是一样的，那里的人们自欺欺人罢了！”

我沉默。

他又说，你可能是意外卷入这个空间的。阎王说，这个世界有很多空间，这个叫异次元空间，是灵魂的空间，死去之后的人才能进来。阎王就只掌管这个空间，别的空间他说他也没有去过，也没法去。但是阎王说，有些人可能会意外地被卷到另外一个空间，据说卷进来的过程会出现一段时间的空间混乱，会做一些与平时不相符的事情，能够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据统计，卷进不同空间后时代的人，阎王说，这是因为世界本是阴阳调和的，后来的人破坏了自然的平衡，越到后面的人就越是忘本！

在你之前，也卷进来很多人，还卷进来一些什么飞机轮船的。其实，卷进来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比较出名的是百慕达三角州。阎王说，其实还是因为自然的不协调，百慕达只是你们那个空间的感应器。这个空间的工作人员，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你们空间的事情，毕竟人家是过来人。

那他们回去了吗？在我之前来的人，大部分没有，后来都死在这里，灵魂就直接来报道了。

啊？！！我吓一跳，把缰绳松了，那匹马刚好后腿一蹬，直立了起来！

小心！

我感觉在往下掉。

但是没有着地，一直掉！四周一片黑暗，我感觉像是掉进了无底洞。

忽然，我的腿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淡淡的腥味。

我睁开眼，天空很蓝，蓝的清册，蓝的干净。洁白的云彩起起伏伏，移动的很快，偶尔击出更大的云彩来，鱼儿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翔，没有围墙，没有生锈腐朽的铁丝网。

这是大海！

“砰”地一声，我从树上掉下来，但是掉下来的时候，感觉很柔软。

眼前是广阔无垠的天空和大海，天空很蓝，大海很蓝，蓝的清澈，蓝的干净，洁白的云彩，洁白的浪花，鸟儿和鱼儿自由自在的飞翔和遨游。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海天之际缓缓升起，染红了大海和天空，刺破了黎明前的所有黑暗与寒冷！

我看见那辆雅马哈融化在那海天之际，融化在那初升的红日之中！

我微笑了，但我发现我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