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羡慕邻居家养的那条狗,那狗听话又好看,属于土狗,一身黄毛,大概一尺长,看着笨笨的,但很可爱。当时电视上也正在播《警犬卡尔》的电视剧,卡尔长了一身黝黑的毛,中间夹杂有金黄色毛,是典型的狼狗,我哥和我被卡尔深深吸引住了,每天看着剧中的卡尔,时常做梦也在想,自己带着那只漂亮威猛的狗,奔跑在麦地里,偶尔也会从梦里笑醒。但醒来后,也只是梦一场。后来,我哥和我就在饭桌上经常说那只狗有多聪明,多可爱,如果自己家也有狗的话,该多好。当时,父亲还在外地工作,每周会回来一次,父亲很威严,我们当然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只是在父亲不在时,在我妈面前敢说那只狗狗。
在一个秋天的周六下午,当时我在上三年级,还实行六天上学制,我背着黄书包放学回家,看到父亲已经回来了,在床上休息,我不敢打扰,就把书包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了,因为那时天已经快黑了,屋里比较暗,不太能看清楚,当我小心翼翼的准备离开时,发现脚底下有一个黑东西在动,我以为是老鼠呢,却发现它动了动,又不动了,我赶紧蹲下身子,才发现一只黑色的小狗,它的头钻进父亲的皮鞋里,身体蜷曲着,扒在鞋外面睡的正香,一阵欣喜涌上心头,呀,这不是我们朝思暮想的小狗狗吗?我赶紧抱起小狗,准备抱到后院,想先睹为快,这时我哥也从前门刚刚进来,他看见我抱着一只小狗,高兴的把书包一下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没扔好,那书包竟然掉在了地上,他也不管了,直接从我怀里抢了小狗,跑到后院的屋檐底下,我也紧跟在他后面,大喊:“给我看看!”
那只小狗在我兄弟俩的折腾下,在我哥怀里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睛像葡萄一样看着我们,它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用舌头舔舐着嘴巴,我哥把他放在了地上,它大概有大人的鞋那么长,还有点不会站,走的酿酿跄跄,几次摔倒,黝黑的毛里夹杂着金黄色,四只小腿都是金黄色,简直就是电视里卡尔的翻版。这只小狗只有不到两个月大,但显得胖乎乎的,很可爱。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狗了,我哥和我都好高兴啊!
后来我们才知道,我爸其实早知道我们想要一只狗狗了,他就向工友们打听,看那家有刚生的狗狗可以卖给他,还好,有个工友家 正好生下一窝小狗,他见我爸那么急切,就说送给我爸一只狗狗,当时的年月,送狗狗很常见,而且送的越早越好,这样可以减少狗狗的死亡率,必定养一窝要花不少时间和粮食了,更别提肉了。
由于这只小狗和警犬卡尔里的狗狗长的太像了,所以我们就叫它“卡尔”了。按道理来说,不到两个月大的狗狗应该吃奶的,但到了我们这个穷家,卡尔只能吃点剩菜剩饭,很快卡尔也习惯了吃这些饭食了,但它的“婴儿肥”很快没有了,身体也慢慢变瘦了,但也开始有了筋骨了。我们带它去麦田里玩,故意从一米高点的土崖跳下,看看它的胆量,它看着那个崖,有点胆怯,徘徊了一下下,看着我们“汪汪”的叫了两声,我们喊:“卡尔,快下来!”,它就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好像摔的也不轻,哥哥赶紧把它抱进怀里看它摔到没有,还好,它的腿没伤到。很快,卡尔和我们都有了感情,当家里任何一个人从外面回来, 它都会跳过去,摇着尾巴,前腿搭在人腿上,表示着亲密。
卡尔在慢慢长大,但并不顺利。
冬天的一个夜晚,大概八点钟,哥哥对妈妈说,卡尔今天一天没吃饭,叫它,它只是扒在地上,眼巴巴看他,是不是有病了?妈过去看了看卡尔,说好像是感冒了。哥说,狗还会感冒?妈说,当然了,赶紧去带它去找村里的兽医给看看。于是,哥哥便用一个床单包着卡尔,跟着妈妈,带着我,去找村里的兽医,给卡尔看病。
到了兽医家,兽医看了下狗狗,其实他也不太懂狗病,他平时只给猪和鸡鸭等动物看病,很少给狗狗看病,所以,对于狗狗,他只能说试试了,他给卡尔打了一针,对我妈说,今晚如果能活过来,这狗就能多活几天,如果今晚这针打下去,狗狗还是老样子,那可能就凶多吉少了。看着狗狗可怜的样子,我和我哥直抹眼泪。妈妈付钱后,就带着我们两个和卡尔回家了,那晚,我们陪伴卡尔,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卡尔的命算是保住了,但它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可爱和好动,一只小狗,竟然活的和老狗一样,走路没精打采,动不动就躺在地上,咋吧着眼睛,看我们各自做事。身体也逐渐消瘦,不久,肚子底下靠近后腿的地方开始溃烂,我们带它去找那个兽医,他说有可能是癣,他给了点药,哥和我每天按时给它抹上,也没见好,它经常躺在地上,自己抬起后腿,用舌头舔舐那些溃烂的地方,也许是痒吧。
到了第二年春天,卡尔褪去了身上的绒毛,长出了一身新毛,也许由于营养不良和身上有病的原因,它身上的毛不再黝黑,显得稀疏和干枯,它长的比同龄的狗小,瘦弱而干瘪。我们也问那个兽医要来点打虫药,放在它的饭食里,但作用并不大,它依然保持着自己不大的胃口,依然保持着骨感的身材。
那年秋天,正是辣椒收获的季节,每年收辣椒的时候,都要下几天连阴雨,那年也不例外,我们就在那个雨季在地里拔着辣椒杆,如果不收,所有辣椒都会烂在地里,收不了多少好的了。那天下午,我和爸妈都在地里拔辣椒,哥哥回去拉架子车,雨暂时停了,天是阴的,我们要赶紧把整个两亩的辣椒在一天内拔完,拉完。我听到距离两里的公路上,有狗凄惨的叫声,当时也没在意,继续拔着辣椒,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哥哥一个人拉着架子车,显得有些狼狈,卡尔就在架子车里躺着。哥哥对我妈说,刚才他拉着车,卡尔在公路上跑,由于刚下过雨,柏油路比较滑,卡尔跑的有点着急,结果摔倒在了靠近马路中间的位置,正好有一辆卡车驶过,卡尔的左前腿正好撞在了车轮上,因为撞的是车后轮,司机并没发现,车就疾驰而过,刚才我听到的凄惨的狗叫声就是卡尔的声音。说着便抹起了眼泪,我急忙跑过去,爸妈也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看卡尔,卡尔神情显得痛苦而可怜,它的左腿渗出了血水,腿已经歪了。我们不敢碰它的腿,哥只能把它轻轻的抱起,把它放在了一个玉米杆搭起来的棚子下,那里的地上是干的,卡尔舔着自己的左前腿,不断的颤抖着。那天,我们搬辣椒和拉辣椒的速度很快,大家都着急赶紧干完,好给卡尔看腿去。
卡尔从此瘸了,它的腿长好后,也是歪的。但它依然顽强的活着。
再后来,哥哥升了初中,开始住校,照看卡尔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卡尔还是吃的少,瘦弱,虽然长的不快,但至少长了一些。直到我初中毕业,高中住校离开了卡尔,只要我一回家,它跟着我,都会上窜下跳,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直到有一个周六下午,我回家取馍,没有看到卡尔迎接我,我感到奇怪,问我妈,卡尔哪里去了?她说,丢了!我急问,怎么丢的?她说,前两天,她出去干活,把卡尔放家里了,她回家一开门,卡尔就跑出去了。我问她,找了没?她说,找了,没找着。我急疯了,赶紧扔下书包,出门就去找卡尔,我把所有认识的人都问了下,他们都说没见到。直到问到一个用架子车从村旁拉土的一位大爷,他问:“你找的是不是一只黑狼狗?”我急回答道:“爷,是是是,你见到了?”他指了指后面的土壕,说:“你去哪看看吧,好像已经死好几天了。”我急忙向土壕跑去,在一个腐败的小死猪旁,看到了已经开始生蛆的卡尔,我顿时泪流满面。我飞奔着跑回家,拿起一把铁锨,极速跑回到卡尔身边,就在它死的旁边挖了一个坑,把它拉进那个坑里,掩埋后,我痛哭着,对着那方新土,深鞠一躬,我们没能照顾好你,卡尔,再见!
怀念卡尔,是因为我觉得我家愧对它,在那样的年代,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而狗是需要骨头的,我们没有,它只有自己找骨头了,想不到那个骨头是有毒的,却要了它的性命!希望它在天堂能找到好人家,天天有骨头啃,也许那样它也不会得病,不会瘸腿,它会终老!它会有子孙!
昨夜,我又梦见了你,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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