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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山谷

家乡的山谷

作者: 诗意与河流 | 来源:发表于2020-10-24 07:49 被阅读0次

      村子南边有一条深谷,长约十余公里,深谷尽头,是一座高山,名叫松林山,山上林如山名,长满了许多古老的松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翻越松林山,就到了相邻的县界。

      小时候,我常跟村里的大人到谷里去放牛,割草,摘野菜,挖草药。山谷里有许多溪流,常年不涸,溪边或悬崖下面有许多清泉,冬暖夏凉,淙淙流淌,不时有口渴的人们和牛羊到溪边或泉里喝水。

        山谷里流传许多美丽的民间故事,像牛郎织女的传说,观音菩萨的传说,神蛇鬼怪,唐僧取经,杨家将,赵氏孤儿的传说等等,不一而足。我最喜欢听一些八王千岁和杨家将的故事,村里放牛的阿戊爷爷,经常讲一些辕门斩子一类的故事给我们听,我听得如痴如醉,眼前仿佛真是有那样的情形发生。可是他讲着讲着,讲到一半因为别的事忽然就停住了,这便使我感到兴趣未然,忍不住想知道后面的结果。不住的问,杨宗保后来怎么样了?阿戊爷爷总是不一下说完,而是要留到以后跟再我们讲,好像宝贝似的装在肚子里不一趟陶出来让我们看,专门要扯拉起我们的好奇心。惹的我们对他崇崇拜拜,百依百顺的。阿戊爷爷讲说的这些故事,也常常在村里的舞台上演出,有些他没有讲完的故事,我们却从舞台的演出里知道了故事的结果,心里便觉得无限的高兴。

      山谷里最美好的时节要算夏天。这时节,草木正是青春旺盛的时候,各种各样的花儿,蝴蝶还有无数的小鸟都开始起劲和欢乐歌舞起来。山坡上,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头,用一个成语碧草如烟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牛畜们像星星一样撒在坡地上吃草,悠哉游哉,自在滋润。羊群们专爱爬山,尤其长着一小缀胡子的老山羊,喜欢爬到山顶的悬崖峭壁上去寻找美餐,哪些地方连贯于爬山地大人都感到胆战和心惊,山羊们却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悠然自得,若无其事。它们呼朋引伴,登高望远,咩咩的呼叫着在悬崖间炫耀游戏。

    大人们常常要到山湾里去割草,山湾里的草靠近溪水,丰茂,肥嫩,鲜美,是牛畜们的好宵夜。大人们背上背着背篼,手里提着镰刀,嘴里叼着旱烟锅子朝山湾走去,山路曲曲折折,像一条条牛皮绳子般绕来绕去,草木茂盛的地方,山路便迷藏般隐身不见了,大人们一路往望上走,走着走着刚刚吞云吐雾的喉咙里便唱起悠扬的花儿(山歌)来!

          哎~想着想着实想呢,想的眼泪常淌哩!

          哎~隔山照见你来了,

   

        大人们边往山湾走边放开喉咙清唱。隐身在草木深处的小路又钻出了地面,牵引着他们的身影向山湾深处走去。

      蛐蛐的歌唱热情并不比大人们的花儿少,而且那阵势一旦火起来,就是排山倒海式的。蛐蛐的歌星代表要数蚂蚱。蚂蚱是蝗虫的一类,但它不是会飞的那种蝗虫,蚂蚱也长有翅翼,但它们的翅翼不是用来做交通工具的,而是用来做乐器。演奏的时候,他们便打坐在草木的绿叶搭建起来的舞台上。张开嘴巴,一边唱歌,一遍弹奏,晶如玉光的翅翼看起来又脆又薄,弱不禁风的样子,但真正演奏起来,却阳刚生猛,起伏跌宕,每一只音乐家都具有这样的天赋,因此,当漫山遍野的音乐家同时发出音响,进行一场万众合奏的音乐盛会,那只能用浩浩荡荡这些词语来形容了。蚂蚱们热烈的合唱,却也掩盖不住大人们口中花儿幽远的穿透力,悠扬的花儿和蚂蚱的合奏组成了山野优美谐和的交响乐。

        伙伴们的喜好多是在山脚的溪水边玩耍,打扑克,完泥巴,摘野花,捉蝴蝶。也有提着篮子到坡上采野菜,摘野果的。野菜的种类很多。五叶草,野韭菜,小蒜,龙须菜,萝叶彩,山药蛋,苦菜,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都在山坡的草丛里静静的躲藏着,等待着勤劳的小伙伴前来将它捉拿。偶尔也捡些干枯的树枝燃起篝火,烧从半崖的荆棘林里偷来的鹌鹑蛋。鹌鹑蛋的主人们大概从篝火袅袅的炊烟里嗅到了他们精心珍藏的,用来准备孵育下一代接班人的种子,悲伤地站在在荆棘林破口大骂,伙伴们却全然不理这一套,只等着篝火里烤熟的动物食材散发出馋人的美滋滋的香味来,然后你追我打,将美味分享的一干二净。之后便是伙伴们满口的称赞和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不知什么时候,鹌鹑主人的叫骂渐渐声远去了,大概也是受到了伙伴们烂漫乐观的感染,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伙伴们多顽皮好动,在山下玩腻了,便又一起到山上摘野菜,挖草药,草药的种类也很多,柴胡,三七,半夏,茯苓,鸡蛋草,枸杞,整座山坡就是一座草药库。摘菜挖着口渴了,便跑到溪间的悬崖喝泉水,泉水就在山崖下面,清澈甘甜。双膝跪在泉水的碎石上,屁股撅成一座小山,头俯下去,嘴巴就够着泉水了,咕隆咕隆,一阵牛饮,渴就解了,回头看看泉水,清澈的水底,一些晶莹的小虫在蠕动,不知什么时候一粒掉进了泉里,泉边的水面便染了点泥土的颜色,也不知道虫子和泥土有没有喝进嘴巴里去,拍拍膝盖的泥砂,一切便忘记了。

        顽皮的伙伴提议到岩下的溪水里游趟泳,其实溪水清浅,也不能像在村边的河水里那么畅游。但在这天然美丽的浴溪边上,不在水里滚滚,也非常浪费。于是,伙伴们便扒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黑乎乎的肩膀和胖瘦不一的白花花的腚子,纵身钻到了溪水中去,溪水从崖上的岩石上飞溅下来,水花四溢,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瀑布的外面是绿野茫茫的山谷,里面却好像一座挂着水帘的世外桃源,伙伴们高兴地喊叫着齐天大圣和水帘洞的名词。虽然是夏天,但山里的溪水依然还是清凉玉润,伙伴们在水帘洞内来回打闹了几个回合,便心满意足,准备穿衣回坡上挖野菜了。不远的山湾里,大人们还在挥舞着镰刀在割草,他们忽然看见了崖下水瀑里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了朴实的幸福的微笑,仿佛,崖下溪瀑里玩水的是几十年前童年的他自己。

      野果的种类也挺多,酸果,山杏,毛桃,李子。最美味的要数一种浆果,瓢子,有的地方叫它飘儿,也有的地方叫它高粱果。其实,它就是野生着的一种草莓。地域不同,叫法也不一样,我们那儿就叫瓢子,有些土气,但习惯了,还是觉得亲切好听。

        农历四五月间,是瓢子成熟的盛果期,这时候,漫山遍野,都飘荡着瓢子清馨的酒味。一簇簇,一丛丛,溪水边,岩石旁,坡坎间,到处都是它小巧玲珑的圆眼睛,一眨一眨的在风草里闪动。鲜红的,纯白的,红白相间的,鲜红的像高粱,晚霞一样红,纯白的像雪片棉花一样靓白,红白相间的像一颗颗玛瑙饱实,色彩斑斓。瓢子跟着节气的脚步走,先是从山下的谷地零星熟起,接着是山脚的坡地,后来便像爬山的孩子一样,脚步便延伸到半山腰,山顶,直至满坡,最后漫山遍野才盛熟开来。盛熟时的瓢子是山谷里一道非常独特的风景。

      这时节,无论在山坡的那个地点,人们都能看到又圆又靓的瓢子果的,红的便红灿灿一大片,像火焰一般照亮了草地,白的便银闪闪一大堆,像无数的珍珠宝贝闪烁着晶莹的银光。瓢子滋味酸甜,散发着一种酒浆般的浓郁的馨香。这时节,满山遍野全都氤氲在清新浓郁的果香之中。

      十里八村的大人小孩都来山坡采摘瓢子果了。他们提着篮子,带着干粮,妇女们挽着头巾,男人们戴着草帽,一早就到谷里来,爬山,上坡,那块地上的瓢子有大又圆,颜色鲜艳,人们就往那块赶,中午也不回家,就着甘甜的山泉吃点干粮,接着采摘。一直摘到午后太阳转过了西山,大山的阴影投向山下的谷地,人们才收拾好篮子,带着丰收的果实往回家去。

      大人们采摘瓢子果的时候,我们一些小伙伴就夹杂在山坡的人影里游动,我们手里也提着篮子,小心翼翼地把鲜嫩的瓢子果一颗一颗从叶蔓上摘下来,然后轻轻放进篮子里。有时候也忍不住把篮子里存好的果实轻轻抓一把放进嘴里吃起来,像雪糖一样鲜嫩多汁的果实,在嘴里融化开来,嘴角透染出一缕大自然无比甘醇的滋味来,满口的果粒还没有完全嚼碎,便囫囵吞枣般迫不及待地咽下肚子里去了。有时候,有的小伙伴不小心把篮子放在了斜地上,篮子一个趔趄便突然顺着山坡滚落下了,捡回来时,篮子里的瓢子果已所剩无几。于是便有些气急败坏或委屈,哭起来鼻子,这样的事是有过的。

      太阳渐渐转过了西边的山顶,专程来摘瓢子的人们早已走出了谷,各自回到自家的村庄院落去了,我们这才,从山坡收拢回牛羊,大人们背上背着小山一样的牛草,伙伴们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吆喝着牛羊们朝出谷的方向往回走。这时候,我们的饥肠也已经开始辘辘了,空气中便弥漫开有村庄炊烟和饭菜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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