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文武群臣分列左右,北明帝高坐殿中,其侧坐一少年公子,正是当朝太子。北明帝朗声道:“传叶氏一族。”他身旁一个太监跟着尖声的喊道:“传叶氏一族。”不一会,叶氏上下几十口人被带到殿上,纷纷跪倒。
北明帝一见叶云龙,怒气上涌,喝道:“叶云龙,你可知罪。”叶云龙声音低沉,道:“臣知罪。”叶云龙身旁叶莹儿此时抬眼一望,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激荡之情,随即又如掉入冰窖一般,暗道:“这世间,即便亲如父女,也可被利用,我竟还如此犯傻。”这短短大半年时间,生离死别,尔虞我诈,叶莹儿见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一颗心早已如死水一般,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她已别无他求,只盼能早些面帝领罪,刀光一闪,便可斩断这世间所有的牵绊。
北明帝道:“叶云龙狼子野心,勾结南国,起事造反,众位爱卿,你们认为该如何处置。”北明帝话音刚落,殿上群臣便议论纷纷,有道要满门抄斩的,也有道发配充军的,更有甚者,说应该株连九族。
就在这时,坐在北明帝身旁的太子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已抵在皇上的喉间。太子冷冷道:“父皇,马上下诏,让位于我。”这一下大变,出乎所有人预料,殿上大臣无不慌乱,数十名带刀侍卫立即涌入殿上,将太子团团围住。太子大声道:“谁敢乱动,我先杀了他。”
北明帝被太子挟持,起初也是一惊,随即慢慢镇定,笑道:“皇儿,你想坐这帝位,也不必如此着急,再过几年,我就传位于你了,快把刀放下。”太子道:“父皇,孩儿不肖,不想做这劳什子的皇帝,孩儿只想立登帝位,颁一道圣旨之后,便将帝位还给父皇。”北明帝道:“皇儿想颁什么圣旨,大可给我说,又何必如此。”太子道:“父皇不会应允的。”北明帝道:“你且先说说看。”太子道:“我要你赦免叶家上下。”此言一出,殿上又是一惊,北明帝更是大怒,道:“胡闹,如此一来,不是人人都敢造反了吗?”太子冷冷道:“那就请父皇让位罢。”言毕,匕首抵近数寸,已深深的嵌进北明帝肉中。数十名带刀侍卫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从屏风后传来一女人之声,甚是焦急,道:“皇儿,你不可做如此弑父叛君之事啊。”正是当今皇后,太子生母。
原来太子胁君,殿上一时大乱,北明帝身后一侍婢见大事不好,趁乱跑进后宫,禀报皇后,当时殿上众人皆注视皇帝及太子,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侍婢。太子听到母亲的声音,又听到“弑父叛君”四字,面有悔色,心中大乱。太子心念一转的片刻之间,只觉手腕被人扼住,这一下迅捷如风,势大力沉,自己抵挡不住,一把匕首落在了地上。数十名带刀侍卫瞬间分作两部一拥而上,一部护住皇上,一部擒住太子,顷刻之间,太子已被捆得严严实实。刚才下手之人,竟是北明帝身旁的那位太监,那太监服侍北明帝数十年,羸弱扭捏,比一女子还不如,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招便制住了武艺高强的太子,在场众臣,无不又惊又佩。
殿上侍卫纷纷退去,北明帝整理龙袍,又拉皇后坐在自己身旁,群臣也重整行列,正襟危立。太子受敷跪在殿上,北明帝正欲发话,忽然间一女子抽抽泣泣,喊了一声“步尘哥哥”随即扑入太子怀中,靠在他的胸膛上。太子苦笑道:“莹儿,步尘哥哥救不了你,便陪你一起死,也是很好的。只是,我领军打败了你,你恨不恨我啊?”那女子道:“不恨,不恨。北国兵精将广,高手如云,若不是你。恐怕莹儿已经死在战场上了。”那女子正是叶莹儿,而太子,就是赵步尘。
北明帝略微一惊,便明白了一切原委。赵步尘抬头向北明帝道:“父皇,孩儿弑父叛君,罪孽深重,不敢有何奢求,只求父皇看在孩儿平乱有功的份上,将孩儿与叶莹儿合葬一墓,孩儿便死而无憾了。”北明帝看了一眼叶莹儿,只见她虽然面容憔悴,但眉目如画,风姿绰约,却有倾城之貌,又见太子如此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显是对她十分钟情,不禁叹了一口气,望向自己身旁的皇后,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眼中全是温柔的神色,道:“众臣不解,历朝君王均是后宫佳丽,不可胜数。何以独我朝历代君主只娶一妻,今日,我便跟你们说一个故事。”
北国自开国高祖至今,历代君主,均只娶一妻,此事朝中大臣均感奇怪,却又不敢多问,今日北明帝主动要说,众臣不禁好奇心起,纷纷凝神细听。北明帝道:“前朝君王贪色暴虐,在民间广征美女,其时与我朝高祖青梅竹马的高祖皇后也被选中,二人请深爱笃,不忍离别,欲以死殉情。但高祖皇后每每念及家人,又十分不舍。高祖为不失去爱人,联合叶家先祖,聚民起义。前朝昏君只知享乐,只三年,高祖便一统天下。征战之时,高祖皇后带领将士家属缝衣制鞋,供给军需,立功不小。高祖对她爱的发痴,立誓一生只娶她一人。后高祖留下遗命,凡我朝太子,十八岁时需微服出宫,自选太妃,两人需情投意合,两厢情愿,不可以权相逼。太子即位之后,不可再纳嫔妃。”此言一出,群臣皆释然,存留心中多年的疑惑也终于解开,历届君王只娶一妻,原来竟有这么一段故事。北明帝又道:“朕十八岁之时,奉命出宫选太妃,那时朕化作一位饥肠辘辘的叫花子,在一个渔村里,一位渔女给了朕一条鱼,后来又给朕织了副渔网,朕也就在那个渔村安了家,娶了渔女,一住就是五年。后来先皇病危,派人寻朕回宫接任帝位,朕向夫人坦白身份,还记得当时她不惊不喜,极为平静,只是淡淡的道:‘我内心所系,只是你一人,入宫为帝也好,上街要饭也好,我都跟着你去;你是皇帝也好,你是叫花也罢,对我全然一样。’”说到此处,不禁向身旁的皇后望去,深情款款,哪像一个位及至尊的帝王。皇后脸上一红,扭捏道:“在大臣面前,说这些干什么呢?”北明帝轻轻一笑,又道:“本朝先帝,名讳已不敢直呼,但凡我皇族中人,名字中必有一个‘尘’字。朕本名误尘,太子本名步尘,早亡二皇子本名念尘,三皇子本名盼尘。朕以为,人世中,除有道高僧之外,即便是如朕一般位及至尊,皆脱不了红尘二字。”北明帝一席话毕,群臣默然无语,大殿之上,一片寂静。叶莹儿紧紧地靠在赵步尘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忍不住叫了一身“步尘哥哥。”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皇后听北明帝提起往事,心中一阵感动,但看到跪在地上的皇儿,又看到容色绝丽的叶莹儿,心中一软,道:“皇上,皇儿钟情此女,无心犯错,还望皇上从轻处理。”北明帝轻轻拍拍皇后肩头,站起身来。朗声道:“太子欲弑父篡位,罪当立株,但朕念其平乱有功,篡位之事,也是情有可原,故免其一死,罢去太子一位,贬为庶民,此生不可再入北国都城半步;叶莹儿受父蒙骗,起兵造反,实非本意,罢去长平郡主封号,贬为庶民;叶云龙狼子野心,勾结南国造反,罪大恶极,但叶家世代忠良,居功至伟,是以免去死罪,削去爵位,长禁宫中,三十万叶家军遣返回乡,此生不可再为兵为将,叶府上下家眷,禁闭宫中,世代为奴。此番判决,众爱卿可有异议?”群臣纷纷跪倒,齐呼:“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夕阳西沉,林荫古道上,叶莹儿与赵步尘共乘一骑,信马由缰。叶莹儿倚在赵步尘怀中,笑的极其甜蜜,柔声道:“步尘哥哥,你可记得,当年在御花园中,你是如何对我说的。”赵步尘道:“我说我要‘高头大马,华衣玉袍,锦绣河山,母仪天下’的去娶你。”叶莹儿听完,格格一笑,道:“现下,你可只有这一匹瘦马了。”赵步尘听他这么一说,百感交集,忙道:“莹儿,我···我···”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叶莹儿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道:“傻哥哥。”赵步尘道:“莹儿,虽然没有这些,但我···我还是会好好待你的,你还愿意跟我吗?”叶莹儿道:“你在叶府做侍卫时,一月只有六钱银子,初次与我上街,便为我花掉了五钱;你害怕我被爹爹责打,将爹爹的一腔怒气引到自己身上,替我挨了四十大板。你这般的宠我,怜我,难道,我不知道吗?”赵步尘听得十分感动,忍不住唤了一声“莹儿。”叶莹儿又道:“你乃当朝太子,‘高头大马,华衣玉袍,锦绣山河,母仪天下’这十六个字对你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但你舍弃了一切,不惜背上弑父叛君的罪名,也只是为救我这一条命;你这般的舍不得我,难道,我又会不知吗?步尘哥哥,你对莹儿情根深种;莹儿对你,又何尝不是魂牵梦绕呢!日后我们在一起,一针一线,一饭一粥,那是十个锦绣河山也换不来的。”赵步尘大喜,道:“莹儿,我要为你搭一个小木屋,屋前围一个篱笆小院,院内种一株杏树,杏子熟时,天天摘给你吃。”叶莹儿笑道:“你想酸死我么。”言罢,双手搂住他的腰,仰头在他唇上深深一吻,美目流盼,巧笑倩然,轻声问道:步尘哥哥,你可愿意娶我么?”赵步尘只觉一阵意乱情迷,心中砰砰直跳,道:“愿意,愿意。”叶莹儿晕生双颊,笑颜如花,喜道:“那我们走罢,步尘哥哥!”赵步尘道了一声“好”,手中长鞭一挥,二人一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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