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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相碰的瞬间,那呼之欲出的鼻息带有潮湿的温度。
周樱雪在心中反复回味这个细节。
---林峯,我们居然在那一刻如此亲密。
世界上有那么多曾经赤裸相见的人,他们的关系曾经那么紧密,看似坚不可摧,却在久长的时日之后演变成为陌路,在爱到最极致之后,每天的相处都会消磨掉一点彼此亲密的联系,感情从炙热转变为平淡,中间的转变多么耐人寻味。周樱雪也不禁害怕起来,她害怕她与林峯的感情,也会如同和东城的感情一样,在某个莫名的时刻,决绝的朝相反的方向驶去。然而,她现在不能去想任何未知的结局,因为那样会消耗掉她对这段感情的希望与期待,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祈求,祈求时间停留在此刻,一刻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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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的马尔代夫旅行,虽然哥哥已经事先说过“我才不去,我才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但是林落仍然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林峯,林峯厌烦之后索性包揽了父亲公司的一部分工作。
梁父也给他安排了熟练基层的师傅,说是要现在基层锻炼两个星期,然后提前去北京进入中层管理,虽然林峯不清楚最后父亲会不会把自己提升到高层,但是对于他这种刚刚上大学就进入了一家上市企业的中层年轻精英来说,思考未来实在太多余---因为一开始的跳板就比所有人的都要高。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以为富二代这样的年轻人必定学业成绩烂到爆,却在看到林峯档案里边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之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老板,这可是太屈才了”处于本市基层生产线上的老师傅对梁父说。
安永勇得意的笑了笑“咱们都是从基层一步步走过来的,一开始就进入管理层会带坏孩子的,林峯是个苗子,你可要多多栽培啊”
“那必须,那必须”老师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在全家奔赴马尔代夫之时,只有林峯穿着工装在生产线上从原料,做法,流程,包装上学起。
宁愿放弃马尔代夫去做一个工人的原因是----多一点时间与女友相处。林峯学东西学的极快,又因为是老板的孩子,空闲时间就多了,即使是在工厂,每天也是开车去周樱雪的屋子里吃午饭。
呃,午餐往往都是,肉丝炒芹菜,肉丝炒青椒,肉丝炒萝卜。
手脚笨拙的周樱雪只会做肉丝炒蔬菜,可怜了出生在豪门的贵公子林峯啊!
但是---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菜,却因为有她陪着,于是平常的饭菜也变得美味。
“不好意思啊,厨艺不精”周樱雪陪着笑脸。
“可是我觉得很一流啊,能吃的上就已经是VIP了”林峯笑脸如常。
“里边的背心已经湿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一洗吧”周樱雪话音刚落领了圣旨的林峯就脱下了里边的纯白背心,周樱雪进入浴室忙活一阵,最后泡上柔顺剂。
“晚上的时候去台东吃海鲜吧”林峯提议道。
“好啊”
夜幕刚至,周樱雪就被生拉硬拽出来,台东的霓虹灯早早就亮了,不断有车轮翻滚的声音传进耳膜,是小商小贩拉了车出来摆摊的声音,各种叫卖声很快就包围住了两个人,林峯拉着周樱雪站在卖烤鱿鱼的摊前,一口气要了十串。很快,烤鱿鱼的香气就传了出来,漫进肺里是满满的香味。
原本不饿的人闻到香味之后都会大喊一声“饿死我了”
“要辣椒不要”烤鱿鱼的老大爷一口的青岛普通话。
这个时候周樱雪总是反应极快“变态辣”
可林峯也不甘落后“不要辣”
于是只好争辩起来。
“你额头这里开始长痘痘了,长痘痘了不可怕,但是这样体内毒素会越积越多”
“不要辣的话味道会不好唉”
“但是太辣的话会很口渴的哦”
“不行,我就要变态辣的”
“不行,老板不要放辣椒”
“老板,你别听他的”
“你这像是来了生理期的人吗?”
“呃”周樱雪满头黑线,她想不通,这个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这个时候周樱雪的脸已经因为这一句话从耳根红到了脸颊,就连烤鱿鱼的师傅都发出讪笑。“你们倒是决定了没有?”
“一串是变态辣吧,其余都不要辣椒”林峯总结陈词般。
大口大口吃完变态辣的周樱雪大呼不过瘾,一边埋怨林峯蛮横专制无理一边恨恨的吃完剩下的九串,林峯完完全全没有吃到一口。
可以理解为,食量很大吗?
吃完烤鱿鱼之后两个人又并肩往街里走了几步,还没从美味的烤鱿鱼里回过神的周樱雪猛地尖叫一声,把周围摩肩擦踵的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是----输血袋---还是散发着鲜红色刺目光泽与诡异气氛的输血袋!
而且还是各种颜色的输血袋---一家风格怪异的饮料店。
“我要喝这个,快给我买,要这种鲜红色的”愉悦的气氛被点燃。
“番茄汁而已啦”林峯一副任你哭闹也不给买的架势。
“能不能给我保持一点神秘感”周樱雪无奈的翻白眼。
“哼!”保持着倔强神情宁为玉碎的林峯却伸手递钱给老板,于是随后两个人一人一包鲜红色输液袋。
“这样很怪咧,你有没有感觉?”
“嗯?”周樱雪作出一连串惊恐状---“很乖吗?真的很怪吗?真的真的很怪吗?”
“蛇精病”一言以概之。
“比这样更怪吗?”周樱雪用后八字走路。林峯摇头。
“又没有这样怪?”周樱雪蹦跳着走路。身体还极度不平衡。
“其实是这样更怪”林峯用夸张的内八字摇摇晃晃的走路“怎么怪都没有你怪”
“嗯?为什么”
“因为你是蛇精病”
“呃,快看,有炒蛤蜊?”虽然生活在海边却很久都没有吃。
“老板,拿十斤”两个人完全是已经疯掉,拨蛤蜊就好像剥瓜子一样熟练。
“等我啊”林峯说着跑远去。“我去买散装啤酒”
这里卖的啤酒大部分都是一啤厂生产的,买散装的要比整罐的不知道便宜了多少。很快,两个人就两手领着战利品回去了。
如此还不够,次日清晨,两个人就将劈材院也席卷了一遍,大清早的就一手拿着酸奶一手抱着菠萝饭,林峯边往嘴里塞东西边跟周樱雪说话。
“你们那边都有什么吃的啊”
“嗯”周樱雪做思考状“就是烩面啊”
“是上次你带来的那种宽宽的面条吗?”
“对啊,不过开封那里小吃特别多,和你们青岛一样一样的,不过,自从父母死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郑州了”那个地方,似乎因为隐喻的过去,变成了一个藏匿伤口的存在。
“你好像很喜欢吃烩面啊”林峯似乎是自言自语“因为在学校食堂里你总是点那种宽宽的面条”
可是,明明不是同一个学校,你怎么连我经常吃什么都知道?周樱雪愕然。
周樱雪的脑海里浮现出黑帮老大坐在镀金的椅子上对着下边的人说,我们中间进了内鬼的场景。林峯的手虚晃了老半天才被周樱雪察觉“上课老这么跑神,记的笔记根本就没有理解多少吧”
--嗯?怎么连我上课老跑神也知道。
“总是这么迷迷瞪瞪睡不醒的样子,难道是早餐总是点三角饼的原因吗?”
--奇怪,为什么连我早餐常吃什么都知道。
“夏季手还这么凉,难道你一年四季都不接热水的吗?”
--天哪,连我懒得去接热水的事情都知道。
“所以,这么笨,就不要离开我啊”
--嗯?是怎样的将话题在个时刻搁浅。难道真的是我的身边被安排了线人。
“话说”周樱雪仿佛对林峯并不领情“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哈哈”林峯讪笑“我只是恰好有正常人的逻辑推理能力”又一个何以琛吗?
“不仅仅如此啦,要我一一讲给你听吗?”林峯似乎很自负。
“不要说”还来不及周樱雪能拒绝林峯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因为要减肥的缘故下午总是一个人偷偷去操场跑步,甚至用不吃晚饭的方法来抗拒脂肪,可是还是禁不住欲望,总是在半夜的时候偃旗息鼓,爬起床吃掉一大块面包喝完一大包牛奶”
“呃”
“所以,当你的意志偃旗息鼓的时候,你的脂肪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土重来”
林峯说完还自负的朝着周樱雪扬起嘴角。
但是这句话也在不经意之间暴露了那个藏身于周缨雪生活圈的线人。
在去上体育课的路上,周缨雪和付晓寒,林落同行,说起最近一起去五食堂称体重的事情,周樱雪发表了这样一番高见。
当时林落说“为了减肥已经推了好几次宿舍聚餐却还是没有减掉多少”的时候,付晓寒打击她“可是昨天还见你买了一大袋零食从超市出来”
周樱雪下意识的接到“所以说,当你的意志偃旗息鼓的时候,你的脂肪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土重来”
可是这样,还是不知道线人到底是谁啊,虽然林落具有最重大的嫌疑,可是,她不是反对自己和哥哥在一起的吗?付晓寒?什么跟什么啊,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的好吧?嗯?难道是电视剧里边的线人接头?正因为是对方安排过来的卧底,所以才两个人才装作互不认识的吗?
“有没有一直都想去的地方”林峯摇晃一下愣了神的周樱雪。
“呃”周樱雪眨了眨眼睛“想去的地方太多了呢,不过我们不是还有很长时间吗?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去啊”
“先去你最想去的地方”林峯似乎在故布疑阵。
意识到林峯似乎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周樱雪还是乖乖的想了一想“那就去圣弥厄尔大教堂吧”
“为什么是圣弥厄尔呢?”林峯疑惑。
“很多地方都很想去,比如说栈桥啊,水族馆啊,崂山啊,灵山岛啊,或者说是中山公园,八大关,石老人,但是这些地方,都没有圣弥厄尔更有意义”
“为什么?”
“因为圣弥厄尔是男生和女生一起去才会有意义的地方”
“呐,它明明是教人从善的教堂好吧”
“只是同时它也是结婚圣地啊”
“哎”周樱雪突然神情严肃“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啊哈?”
“我一定要生两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生两个孩子”
“可是,你的意思是?”林峯的耳根再一次泛起潮红。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行吗?“当然可以啊”林峯笑着说“放心吧,我行的,咱们就要两个孩子”
“只是”林峯欲说还休“这个时候讨论这个问题太早了吧”
“怎么会早呢,早晚都在在一起的”周樱雪犹豫“只是”
“只是什么”
“啊,没什么”明明已经使话题陷入停滞,使对方陷入了困惑与犹豫,但周樱雪还是极力扬起笑脸使自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假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正是这个城市最热的季节,虽然海风日夜不停地进行巡回,但是这种燥热是从地表缓缓升起来的烟雾,总让人无法摆脱,周樱雪在浙江路与中山路的交叉口向一个小窗口递过去一张纸币,不一会手心就多了一杯炒酸奶。
一手一杯炒酸奶,周樱雪隐约的记得林峯不爱吃甜食,所以给他要了一杯奇异果味道的,趁他没有之前挖上一小勺,酸味立刻从舌尖蔓延到了整个口腔。
正打着哈欠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短信。
“今天厂里一台设备坏了,我走不开”
林峯的名字显示在最下端---阿峯。
周樱雪的心里泛起一阵奇异果的酸味“没事啊,我还没起床呢”
过了一会铃声又想起来“还以为你已经到了呢,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不过真的很抱歉”
这句话真的不知道是林峯在讽刺周樱雪还是自己在讽刺自己。
“不用抱歉,我这么懒的人,怎么可能起这么早,没事我就换个姿势睡了”
“嗯”林峯会过来的短信居然简单的只剩下一个单音节语气词,看来果真是遇到了麻烦。周樱雪僵着表情吃了一口奇异果的炒酸奶,才发现手中的两杯炒酸奶早已经在高温下变成了液体。
即使是有失落也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从一开始周樱雪就应该知道,他贵为梁父家的公子。
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甚至连一个普通人也算不上----普通人会先后失去母亲和父亲变成孤儿吗?普通人会经历这样曲折的人生吗?普通人会爱上一个身价上亿的家族传人吗?
所以,就连最后能不能在一起都是悬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在一起无忧无虑玩耍的林峯,转变了身份?开始站在遥远的距离。
本来就不应该奢望太多----就连上学也是戴捷和林峯的一种捐助。
林峯说过要一起去很多地方,现在就连去圣弥厄尔教堂的计划也被工作繁重的他推辞---真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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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中的升华校园俨然如同睡去的野兽,原本在光线里被浸泡的一切情绪,都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归于无声无息之中,静穆的天幕如同散场的电影院,仔细回想起来,白日里的喧嚣却又近在耳旁。
“怎么回来这么晚”林落在上铺脱下衣服“宿管科的人已经来检查过了,你没在,她让你回来之后去找她们。”
“嗯”周樱雪淡淡的点头,便换上睡衣穿着拖鞋走下了楼,楼道间的窗户没有关,给这个夏目的炎热带来最后一次狂风的席卷。
去了宿管科,坐在窗口里边的人交待了一下“以后早点回来,不要在校园滞留”之类的话就打发周樱雪回去了,周樱雪心不在焉的上着楼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边有些许忐忑,感觉林峯就好像是山野间的一阵风一样,无法被自己紧紧的抓在手心。
她拿不定主意。毕竟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虽然她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和林峯在一起,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反倒有些抗拒了。
但是林峯却字字笃定,他说“从跟你告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放弃世界的准备”
反复询问,也不敢相信那句话。
“林峯,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吗?”
“能,缨雪,就算安永勇因此与我断绝关系,我们也可以,难道我们上了十几年学是为了他们而上的吗,我们的学业这么优异,足够我们脱离任何人的帮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要相信我”
“可是,如果明明有一条更好的路摆在面前,我们为什么要与世界抗争选择去历经苦难呢?”
“因为某种心跳的感觉,一生只有一次”
----你要知道,在一个人笃定的时候,最害怕另外一个人的动摇。
“不用担心,周樱雪,梁父到最后还是会遵从我的选择的,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为什么,即便你再优秀,你也不过是梁父的继子而已,哪里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豪门不都是要和豪门结合,才可以门当户对吗?”
“但是我不一样,周樱雪,安永勇他别无选择,这个戴捷自然会告诉你”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其实早就想问了”微信的聊天背景是两个人在旅馆门口的合照,照片上,两个人的笑容都极尽傻气。
“什么事情”所有被这样问的人的自然反应。
“关于薛东城的问题----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正在和薛东城打球,你是故意要通过那种方式来向我揭开薛东城的面具?”
周樱雪在电脑屏幕前支起脑袋,望着背景图片惆怅的叹气。
“他算错了一点”林峯的话似乎将这个问题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就像是一条射线一般朝着常年不见光的宿舍长廊尽头奔去。“算”这个字眼将敏感度骤然提升。
“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料到,我会喜欢你”林峯这时反倒变得不急不慢了“我不想出卖我的任何一个朋友,可是现在我别无选择,周缨雪,他根本就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手指已经不自觉的打过去一个符号。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大概就是他这几年的一些遭遇,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你现在只用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嗯”
“他和安靖雯之间是政治联姻吗?”
“是”
“他爱的人是安靖雯?”
“是,只是,他一直未曾想到,我喜欢的人会是你,所以,那天你听到的话,是我故意让你听到的,而且我们在篮球的时候还说笑般说了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在听到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刹那我真的很想杀了他,不过不是考虑到他父亲握有安永勇的把柄,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对了,樱雪,我跟你说过让你去找一趟戴捷,你去了吗?”林峯对自己的母亲直呼大名。
“没有,我想,重提当年的事情无论对于谁都是一个伤害。”
“可是,你会从戴捷那里,听到另外一个故事。”
“嗯?”周樱雪觉得惊讶“另外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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