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焰光的色彩是爱的双翅，烈火的颜色是爱的躯干，她的唇甜如蜜，她的气息香如乳。

——《夜莺与玫瑰》

　　

　　呱呱是个西瓜，但不是个普通西瓜。

　　首先，它有名字。

　　要知道，不是每个西瓜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的。呱呱的名字来自它还是颗小瓜子时呆在农民的粗麻大口袋里听见的动物叫声。

　　有见多识广的老瓜子告诉它，那是一种有时活在水里，有时活在陆地上的，叫青蛙的动物。

　　青是什么意思？

　　青就是绿的意思。

　　这颗小瓜子马上喜欢上了这种绿油油的动物。它知道自己长大后也会变得绿油油。

　　绿色，实在是世界上顶好看的颜色了。

　　同时，呱呱还是个长在王宫里的西瓜。

　　这个国家的国王喜欢吃西瓜。

　　这个国家的瓜地离王都很远很远。

　　国王是个好国王，不让农场主们把瓜远远运来王宫，而是让人在王宫华美的钟楼下开辟了一片小小的土地，洒上了瓜种。

　　西瓜苗苗们随风飘摇着毛茸茸的细蔓，在雕阑玉砌的墙楼边依旧长相朴素。

　　呱呱用极大的热情迎接每天的阳光，它的叶子也要比别的瓜苗绿上一些。国王是个老头子，每天除了治国就喜欢散步遛鸟看瓜地。

　　呱呱总是很显眼的那个。

　　不仅吸引了老国王，还引来了一只鸟。

　　喂，我可不是普通鸟。

　　那只鸟骄傲地点点喙，

　　我可是夜莺呢。

　　……

　　夜莺飞过江川，飞过连绵的花海，却被钟楼下一颗小小的瓜苗牵扯住了脚步。

　　哪有西瓜取名字的。

　　它总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呱呱的名字，却也在暴雨过后，用翅羽温柔拂去瓜苗叶片上多余的水珠。

　　呱呱觉得很是快活，它快开花了。

　　小苗变成藤蔓，蔓上长出小小的花苞来，泛着嫩嫩的黄色。

　　夜莺见过许多奇花异草，却觉得都不及这一点嫩黄。

　　天下花草那么多，单这一片地上都结出不止一个花苞，可只有这一颗，是属于它的，也是唯一一个有名字的西瓜，将要盛放的美好。

　　夜莺伸出嫩黄的鸟喙，轻轻戳了一下那个花苞，呱呱娇气地抖抖叶片。

　　它于是欢欣地唱起歌来。

　　歌声婉转悠扬，传到了老国王的儿子耳朵里。

　　一个好的国王，却未必有一个优秀的王子。

　　王子不喜欢处理政事，只爱玩乐。

　　一只来自遥远地方的夜莺，当然是很有趣的。

　　尤其是听说，它的血，可以浇灌出最好看的玫瑰。

　　……

　　夜莺最后的歌声，吟唱在如童话一般婉转的月光下。

　　一夜时间绵绵流尽，这个国度的花朵都开放了。呱呱的黄色花瓣也颤颤地舒展开来，以一种流水从雪山纯白的尖顶上流淌下并绽开细碎水花的节奏。

　　王子手中的玫瑰当然盛放得更为美妙，那尖刺从夜莺心房直直穿过，不曾透过它光滑的翎羽。

　　执念是流水中较大的石头，将眼泪一分为二。

　　那花朵红的像天边第一道霞光，又如拢着晨雾。

　　玫瑰，玫瑰。

　　王子将它举起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将夜莺的尸体随手扔进瓜地。

　　这支花，也许可以让一位公主倾心。

　　王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个夜晚，谁也没有发现，钟楼下那片小小的瓜地，开出一朵惨白的花，连夜莺的血也沾染不上的小花。

　　它很快枯萎了，像个污垢一样粘在夜莺已黯淡的羽毛上，被照料瓜地的侍人捡起来扔出了王宫。

　　王子即将与隔壁王国的公主大婚，整个国家沉浸在喜悦里。民众口耳相颂国王的圣明和王子的深情，祝福王子与王妃的爱情永恒真挚。

　　夜莺渐渐腐烂在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