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人

对于城市，我想到的便是奢华。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这般糜烂颓唐。

当然也是知道的，这其实也不尽然。质朴的人，谁也偷不走他一身的风气，更何况这些死着的诱惑。

比如，在不起眼的巷子深处。

一个老人，一门手艺，一段故事。

一只陈旧的木门，一把低矮的椅子，一副老花眼镜，以及一双沧桑的巧手。

一间小小的房，便是全部的家当。

一墩木桩，洗去外层的污垢，切割成各种形状，心中对每一个碎块都有打算，并不会浪费。

木雕。

这真是神奇的事。敲敲打打，便可刻出一朵花，一只鸟，一个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可惜的是，这般美的东西，却只能角落里陈置。偶而，遇上一两个迷路的人，买上一两块雕花，也就匆匆离开了。

老人说这手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现在怕是后继无人。

儿子经商，赚了大钱，搬离了这小巷。孙子考上了大学，追着潮流，说什么也不愿意继承这苦闷的手艺。

他们住在城东，城里最繁华的地段。

老人住在城西，城里最寂静的地方。

老人说到自己的孩子，眼神不免有些暗淡。心里一直最崇敬的工作，在亲人眼里，一文不值。

但是，他是真喜欢啊！

老人押了一口茶，手里继续忙活着，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大约是想到了什么。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老人说。

以前，我小时候家里经常揭不开锅，我打小就跑去我师傅那里讨生活。师傅也是木雕师，那时候木雕还算受欢迎。

他又喝了一口茶，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那时候我不是学徒，没钱，只能来打杂，好赚点钱养活自己不被饿死，哪里还敢奢望能有一门这么好的手艺？

大概在我10岁的时候，师傅突然变得很不一样。爱生气，总对着木雕的工具发呆叹气。过了两月，师傅就正式收我为徒了。不收钱。

说起这段，老人带着些许骄傲。

听说不要钱还能学东西，我便拼了命的去学。教会我没多久，师傅逝世了。唉，他有一个儿子，却是不争气，整日里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不见踪影。可惜了。

老人放下手里未完成的活，摇了摇头。

之后，我一个人靠着这门手艺，养活了自己。再后来，我来到了这座城，落户安家。

手比划着。

喏，起初这里也不是这样安静，人很多，我店里的生意也不错，现在，不行啦，年轻人不爱这些古老的东西咯。

老人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木屑，神神秘秘的消失了一会儿。

咳咳，咳嗽声依稀传来，在吃药吗？

人老啦，身体也不好啦。老人笑笑。

道别了老人，沿着巷子往回走，繁华一点一点盛开。

真热闹。

与陌生人擦肩而过，急匆匆的步伐，生命在加速。

想起那位老人，固守方圆，一条深巷，一门手艺，雕尽繁华，历史重生。

这般伟大。

手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