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黄萼,山川水雾,都被雨丝轻绣着。
文|叫我高高
窗外,雨丝如雾,轻薄得像天上的云落在人间。对街人家的屋瓦上,雨丝正像猫轻落的脚,斜斜地从空中掠过人的眉眼,惹得人的心,湿湿凉凉。
这样的场景,总能引起人绵长的思绪,让你的心像潭水一样清净,悠然,像一枚沉在河心的鹅卵石,任凡间多少烦忧,都一并忘却。
乡下的草木、花茎,都是与人一处生长,一处盛开的。若是下雨,它们都同你一样猝不及防,与你的小心思一样,或忧伤般垂落着叶脉,或飘飘然随风摇曳起来。
雨丝也是轻柔的,像绣娘手指拈来的细针,在长了草的青瓦或者白茬初露的栅栏上,氤氲出一朵朵的莲花来。这时的人间,真是好大一匹蜀绣。绿柳黄萼,山川水雾,都被雨丝轻绣着。当然,若你正好举了伞,走过巷口,一回眸,遇到一位乌发如墨,目光缱绻的女子,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不必去躲雨,就迎上去,看屋瓦下起了青烟,看草茎缀满了雨滴,看灰白的草檐绿茸茸的,像雾气蒸腾的春画,看得人眼眸都跌进绿的深潭里去。
雨也有猛烈的时候,不似个温雅的婆娘。记得故乡老家对街废弃的屋顶,长满了青苔,屋外又垂下太长的野蒿,雨一下的骤,屋檐就升腾出缭绕不开的绿来,顿时烟雾蒸腾不休。
儿时,母亲会说,快关上窗,屋顶都下冒烟了。我听了就欢喜,疑心是最贴切的词语。窗关紧了,屋内的时光就变得格外闲慢。为了打发时间,母亲端来针线叵罗、碎花布、花花六色的鞋样子,照着鞋样儿剪鞋帮儿,又用饭团黏住,平铺在火炕头上。
母亲一边唠叨着父亲的衣服好久不曾脱下来洗,一边开始纳鞋底子。外面的雨丝愈加下得紧,坐在炕沿上的父亲点起一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和母亲搭话,多是农事。
有时母亲也蹬缝纫机,一脚一脚蹬下去,缝纫机的嗒嗒声应和着外面绵长细密的雨声,仿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慢下去。
等母亲回身去拿剪刀裁碎布料,我就趁母亲不注意,好奇地蹬两下,结果就折了针,挨了母亲的骂,以至后来遇到针线活儿就呕气不肯学,最后也终于学不来。
也在下雨时被母亲唤去掐葱叶儿,婴儿指一般的小葱,轻轻捏来,再顺手采一把生菜,用水冲洗了来。母亲正在灶前烙油饼,油饼月亮般黄,豆芽奶白,白菜粉条汤的油花飘在大瓷盆里,葱叶雏鸟样嫩,生菜倒是花一样。雨就那么绵长地在院子里落,饭桌上我们吃得热气腾腾,那日子的美,是说不出的。
回忆就陷进去,仿佛听了一场折子戏
如今,我两月不曾看风景,更不能时常看望母亲,就隔了几重山的远,和母亲唠家常。
母亲就讲,老家南窗底下,几场春雨过后韭菜就开始疯长。生菜、小葱,都绿意盈盈的,雨一落青雾般。窗底下还有喇叭花、鸡冠花、土豆花都等着开花,那些都是母亲喜欢的花。
“你小时候爱读书,不用管。”母亲的话语里尽是笑,到现在都自豪。我却想起,小时饭毕端着书,耳朵却不听使唤,边看书边听雨。儿时的雨声是如此的微妙,像笛音,一定是绿色的,鸟啾啾地洒过树林一般,有很多的韵味。
院子里母亲喂鸡的盆子,早已被我不知何时一脚踢翻了,雨打在盆底儿,叮当的,像音乐,又像风铃,还有我和姐姐过家家的瓶瓶罐罐,都一起同风声雨声和鸣。
儿时的思绪飘得也远,田野里,玉米苗、豆苗、麦苗像海一样翻滚,雨簌簌地落,跌落在苗心儿上,像繁星点缀的星河,星辰漫天,好不辽阔。
梦里的痴笑是一定的,烦心事确乎没有。青石板像小猫踩湿了的爪印,小时候好奇,曾经极认真地跟着着急抱柴禾的母亲瞧过,院子的柴门上到处是一瓣瓣的莲花似的雨脚。雨丝踩在随风摇曳的灯笼花上,惹得花上的小甲壳虫急急地跑进花瓣里。母亲时常隔着栅栏喊:“有啥看的,还不快进屋!”
在儿时,那才是真正的赏雨。雨一停,就穿着雨靴往后院跑。雨后院子的花争着开,那真的是雨墨人间,一笔桃花粉,一笔杏花白,父亲亲手栽的苹果树,花开得粉白儿粉白的,像瓷器,温润耐看。
“那树谁知道还有没有了,你爹都去世这么多年了”,电话那段传来母亲幽幽的声音。
回忆就陷进去,仿佛听了一场折子戏,曲已经终了,人儿却定在那里。再望向窗外,远山依旧是灰白的,镜子里人儿也是灰白的,可是心却似一枝探出墙院的花枝,潮湿着生长着。
若是初春,再有绣针似的雨,就提了裙子,去看看老家院落的苹果花可好?或者,去一趟母亲家的院子,跟着母亲去割春韭,或者倚在母亲的灯笼花下,兀自欢喜,兀自自在可好?
想必定是可以的,不然,为何心就这般无忧无愁了呢。















网友评论
九夏熏风自绕旗
还是就是词语的积累了。读美文读耐读的文章,然后,积累词语。无非若此。
意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