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AI制图）
初中最后一年开学的那天，教室后排的梧桐叶簌簌地落。子轩正抱着新课本往座位走，忽然看见原本空着的邻桌趴着个扎马尾的姑娘。她肩头沾着片金黄的落叶，像是秋天悄悄别上的发饰。
“同学，能让一下吗？”子轩轻轻敲了敲课桌。她猛地抬头，鼻尖蹭到桌角的粉笔灰，在秋阳里闪成细碎的星子。那是子轩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像清晨的露珠落进青瓷碗，澄澈得能望见倒映的云影。
他们的课桌中间，很快长出蜿蜒的“三八线”。她总在数学课上偷画速写，铅笔沙沙地游走，比窗外的蝉鸣还要绵长。子轩常把橡皮切成小块，趁她凝神时悄悄推过界河。碎屑沾在她睫毛上的刹那，像是春天最早绽放的梨花。
十一月某个下雨的午后，班主任突然要调整座位。子轩抱着书包站在走廊，看见她把画册塞进抽屉最深处，却不小心打翻了铅笔盒，里面的彩铅撒了满地。雨水顺着屋檐坠成珠帘，她蹲下去捡笔时，马尾辫扫过子轩挽起的裤脚。
“你俩还是坐一起吧。”老师最终指着他们说：“前一次的考试你们俩可都退步了。”子轩低头假装整理书本，听见她轻轻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手背，惊飞了栖息在草稿纸上的蝴蝶。
那天之后，课桌中间的粉笔线渐渐被橡皮擦得模糊。她开始把速写本往子轩这边推。画里有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有在窗台上打盹的橘猫，还有子轩趴在课桌上补眠的侧脸。子轩总在午休时帮她解几何题，铅笔尖悬在纸上画辅助线，她忽然说：“你手腕上有颗小痣。”惊得子轩手一抖，差点戳破试卷。
寒假前最后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她请了三天病假，课桌角落积了薄灰。子轩鬼使神差地保留着她忘带的方格本，在每道错题旁补上详解。返校那天她裹着红围巾进门，鼻尖冻得通红，却在看见子轩推过去的笔记本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春天来临时，他们在操场东南角发现棵开满白花的梨树。她说要在速写本里画满九十九朵，却在数到五十七朵时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子轩抱着她的画具往教室跑，听见她在身后喊：“明天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玩！”风裹挟着花瓣追上来，落在她扬起的发梢。
那个秘密基地是旧教学楼的露台。生锈的铁门后藏着大片紫藤，像是谁把晚霞裁成了流苏。她在这里画了整个春天的黄昏，子轩枕着书包背英语单词，偶尔抬头，会撞见她用余光偷瞄他的慌张。直到某个暮色沉沉的傍晚，她突然把速写本塞进子轩的怀里，转身跑下楼梯时，紫藤花落满肩头。
蝉鸣撕开盛夏时，他们已经会用眼神交流整道选择题。她总把冰镇汽水贴在他的手臂上，玻璃瓶沁出的水珠蜿蜒成透明的小溪。中考前夜在教学楼偶遇，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公告栏上，她突然说：“要是能永远坐在靠窗第三排……”话没说完就被晚风卷走，散落在栀子花的香气里。
最后一次见面在毕业典礼。她穿着白衬衫站在合影队伍最边上，纽扣系错了一颗。子轩隔着人群望过去，她忽然举起速写本，翻开的纸页在风里哗哗作响，全是不同角度的教室窗户，每扇窗外都开着永不凋谢的梨花。
三十年后的同学会上，班长递给子轩一个牛皮纸袋。泛黄的速写本里夹着张水彩画：少年与少女伏在斑驳的课桌上，中间那道粉笔线正在长出嫩绿的藤蔓，缠绕着两块拼成心形的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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