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这前面的第一场合膳只要顺利完成了,大家都能松一大口气,到了晚膳就只是重形式轻礼仪了。
食材不用说,便是那流氏随彩礼敬献而来的优质菌种。上午流木和一众家臣在初彩仪式中施术后长满前庭的那些菌菇,由堺氏下人们择吉时捡拾,朵朵硕大无比,流光溢彩,菌香四溢,到晚膳时分还沾染着充沛的灵气。
大多数常见的名物菌种,依旧交由堺氏的菌毒师烹调,并由堺氏自家的菌灵点灵。当中自然也有一些流氏的特产菌类,这部分菌菇的烹调,若单靠堺氏的菌毒师也无法完成,须与流氏随行的菌毒师合力,再由流氏随行的菌灵进行点灵。
若说那重礼仪的午膳是佳肴美馔,宾客们都精致小心,那么这晚膳才算得上是饕餮盛宴,其用材的奢华程度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菌朵品质之上乘,香气之馥郁,口感之爽滑——关键是这充满数种珍奇种类和至臻品质菌菇的筵席,每道菜品的量还丰盛到足以令食客们大快朵颐,吃它个酣畅淋漓。对于堺氏本家邀请的众宾客们来说,也算得上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席间觥筹交错之余,再有流氏菌毒师略施术法助兴。令得那众宾客食入腹中的菌品微发菌毒,再缓缓流走全身。筵席上一众宾客皆精神畅快,喜不自胜,光食筵席便达到了那腾云驾雾之欢,哪还需歌舞美色。此刻更没人在乎联姻合意后,堺、流两地平民间曾不断高涨的恐慌了。
流木于堂中上上座,此时换下了初彩仪式时的一身武装,华服加身,落落大方。偶尔端起酒杯敬高堂之上二位尊长,偶尔向宾客们请酒行礼。但本人放下酒盏之后,却总喜欢端起手边一杯普洱轻呷,和悦微笑着望向席间。
众宾客间自然有以往不看好这位百年笑柄流木公子的,但不乏一众人云亦云者。这回亲眼得见流木公子的风姿,此刻又于这饕餮盛宴中身心沦陷,以往所说的那些垢蔑之言自然也就完全抛之脑后了,甚者更是换做了满口谄媚。流木有时听了,也只是独自笑着,以谁都不会察觉的程度轻叹一口,只要大家能一团和气,这染菌大礼上不会节外生枝,他自是宽心的。
染菌大礼接下来还要进行七日七夜,这期间由堺家闺中的婢女和下人招待流木的起居;而相对的,堺梨沙小姐的日常起居自然就换作流氏随行而来的婢女和下人去贴身照料。尽管是在堺家,但一切都会按照流氏府上的礼仪和行事习惯来。
这期间,二位准新人只互换下人,但却不得相见,最为关键的是双方身体万万不得抱恙,不然也将被认为二家菌孢有相冲或不合,未来若强行结合将被视为凶兆,乃是菌毒界世家联姻的大忌。不仅宗门和世家首先会介入阻止,雨真国律法也不容,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会强烈反对和抗议。毕竟这种大忌之下潜藏着的,是将来不可预知的疫病或灾难。
回想初彩仪式与那心心念念的佳人只遥遥相望一眼,此时流木握着茶盏不禁微微入神。他跟自己那一辈子一心只想往上爬的父母双亲不同,生性历来不温不火,与世无争。不在乎功利,自然就更不在乎嘻笑怒骂、诬蔑诟病。幼时或许也一度沉闷忧郁,长大成人明事理之后便学会了漠然处之。既然不在乎,又何来伤怀。这些气质倒是跟漺有些相仿,只不过前者是诟蔑盖顶,后者是盛名压头。幼时跟漺在阁中受教时,漺问过流木将来想做什么样的人,流木答道:
“我只盼过寻常百姓的日子,乱世里面逢着一位有缘人,双双隐世,自辟天地,生育儿女一群,永葆童真之心。”
“你不愿继承世家?”漺再问道。
流木轻轻摇摇头,道:“继承世家后就是为一方百姓而生,为国君而业,为子雾阁而励笃。而我只想认认真真又清楚深刻地为自己活完这一生,下辈子就算不为人,抑或在无极之中再兜转千万年,只此一生,或许便也无憾了……作为世家继承者,我想我永远也活不了那样的一生。如果我能有得选,我宁愿净身除名归为平民。”
“……,有时我们认为自己不能选,或许并不是我们没得选,只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
“漺,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受师尊器重,难道你也能认为,在菌毒界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了,就有得选了吗?”
漺本意是想鼓励流木振作的,不想被他这么一反问,却忽然也显得有一些错愕。彼时流木与漺二人还是只习术法、未染菌毒的孩童,流木也只长漺四岁,但他能说出此番意味深沉的话,让漺着实感到震惊不小。
“我……,我还是觉得,只要我们足够强了……就可以替自己作主了。只要我们强大了,世间一切菌毒皆可控,一切物事皆可控……一切自己想和不想的事情都可以遵从本心去做。流木公子,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千万不要去在意别人说的那些,更不要去瞎想什么净身除名、放弃世家。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我也一定会帮你变强大的!将来作为一方之主,你也可以过上你想要的那种生活的!相信我。”
流木抬眼看着漺,露出一丝苦笑,但内心还是流露出了感动,有点显得无可奈何又茫然地回答道:
“呵,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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