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的阴郁往事（五）
阴天下雨了，房子里面潮湿又黑暗。母亲忘记去交电费了，不过她现在在外公家里，忘记这个破碎的房子和父亲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父亲只好耐心等着哪天下班看见母亲正在满屋碎片的房子里做饭。父亲在潮湿、碎片和黑暗里面等待着。房子的东面没有人家居住，那是一片视野开阔的绿色田野。父亲考虑着是否最好是去外面走走，消耗掉一大部分可观的等待的时间，即使任何一个拥有强大耐心的人，也会沉醉在这种黑暗和支离破碎的等待里，忘记自己是谁，就像那只猫一样忘掉生活，忘掉生命，一头沉入虚假的、但是极其诱人的死亡里面去。父亲好容易将自己的脚迈出那栋梦幻的房子，将自己放在田野的清新空气和新鲜的绿色里面。父亲的鞋子上渐渐沾满了田野里面沉重的泥土，脚渐渐陷进了松软的土地之中。这是属于大地的海洋，父亲想道，现在只是浅浅地淹没了他的脚踝，或许顺着一个方向走去，情况就会像在大海里面那样，海水会慢慢地淹没小腿、膝盖、大腿、直至上面的脖子、额头和头发。这不失为一种美好的尝试，这意味着将会发现所有的人都曾忽略掉的一个自然极了的现象。父亲的脚在各个方向上试探着，看哪个方向的泥土会把他的脚埋地更深一些。这种试探耗费掉了他大量的时间，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他已经找到能够淹没他膝盖的地块了，可是这个时候天色阴暗，很快就下起了一场大雨来。这个时候，父亲所在的位置因为雨水的集聚变成了一小块浅浅的池塘，雨越下越大，将最后将那一整块土地都给淹了，父亲干脆躺在那上面，让汇集的雨水拖着他，送他到任何可能的地方去。就这样，那片大雨将父亲冲刷到了外公家里面。
外公、外婆以及母亲正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母亲威力弥补自己电视机变成碎片的遗憾，每天都坐在电视机前面的罩着红色呢绒的小沙发上。父亲漂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看电视。但外婆兴许是想到应该去做晚饭了，因为天色越来越暗，也因为时间已经到了五点钟了，总之，当外婆打开门，看见院子里面飘着一个黑色的像一棵被砍掉的树那样的东西，发现了顺着雨水来到这里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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