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主动回忆过去,因为过去不忍回忆,不经意想起来都会心如刀割。
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是个文人,身材瘦削,又带点书生意气,不愿意沾染经商的铜臭味,只能勉强种点田地。可是这不到一亩的薄田,如何能养活一家人呢?
我记得,每次父亲赶集回来,手里提着的都是一袋烂梨或者烂苹果。吃着削去了一大半却仍带着腐败味的水果,我呆呆地想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吃上书本上又大又甜的红苹果呢?
我记得,每年到了割麦子收稻谷的时候,村里除了最穷的那户人家愿意跟我们配合,其他人都不愿意搭理我们。虽然那时候我只有几岁,到现在却仍能清楚地记得村里人说:“也就他们最穷的两家愿意互相帮忙了,谁还帮他们?”
尽管日子已经很穷很苦,可麻绳仍然只挑细处断。距离我18岁成人还有一年之时,父亲病逝了。当时哥哥辍学后吊儿郎当与社会人鬼混,母亲瘦弱矮小,我又未成年,在父亲的葬礼上,当母亲哭晕过去时,当场就有村里人毫不顾忌地大声嚷嚷:“这家人完了,这家人算是完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等着看我何时退学,等着看母亲何时崩溃,等着看这个原本就破烂不堪的房屋经受如此大的暴风雨袭击后,何时会摧枯拉朽、彻底坍塌。
可是,暴风雨过后并不一定就是满地狼藉,也会迎来给予人希望和惊喜的七彩彩虹。
哥哥似乎一夜转性,收起了那份轻浮放荡,也不再和那些小混混外出,变得沉稳坚毅。母亲也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坚定地决定收回破门面,自己做生意。而对于我,母亲和哥哥一再叮嘱我,只管安心学习,不用操心家里的事。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只有小学一年级文化的中年妇女,做生意谈何容易?虽然只是简单的炒货,但仅是学习翻炒就让两人忙活了几个月。而由于周围也有炒货同行,他们本就看不起我家,又遭遇蛋糕分割,自然百般找茬,甚至有人假装醉酒,把我家的摊子全部掀翻了,瓜子撒了一地,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风雨从来不会阻挡真正努力奔跑的人。随着哥哥炒货技术的熟练,母亲也骑着三轮车到处推销,家里的经济水平渐渐有了起色,也开始有人来给哥哥说亲介绍对象,之后结婚生子,步入稳定。而我也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努力下,考上了大学,毕业后通过努力又考入体制内,有了份让村里人羡慕的铁饭碗。
如今,村里人每每对孩子恨铁不成钢时,总会拿我家举例,说:“你看看人家,当年家里那么困难,孩子都能上进努力,现在过得多好!”
不是每个人的过去都像甘冽的葡萄酒,至少我的不是。我的过去就像一片泥沼,而我过去的努力就是泥沼里盛开的玫瑰,倔强而不屈,勇敢而笔直,成为我回首往事时唯一的色彩,给予我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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