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遇见一个人,记住一个人,或许只在抬眼转眉的瞬间,匆匆之下的惊鸿一瞥,便可以永生永世的铭记流转,再难忘怀。
纵然年少时光短暂,但等到老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却会蓦然惊觉,那个人,她一直安静的藏在自己的心底,从来不曾忘却,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熟悉。这样的情愫,晏小山缪缪几笔,便将其中的曲折婉转,化作一泓澄澈清浅的弯弯溪水,缓慢地流淌开来。
鹧鸪天 晏几道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
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是一场寻常的宴会,一样的欢声笑语,一样的奢靡无度,晏小山坐于席间,宽袍大袖,右手手指轻夹起酒杯,杯中酒水平静澄澈,不起涟漪,如他此刻的眼眸,安静清澈。他开始闲适地饮酒,姿态从容,眉目潇洒,恍若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一场世俗常见的酒宴,而是一幅微风低吟杨花轻落的绝美画卷——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可以将他的心神稍稍抽离,轻轻扰乱。
恍惚之间,似有低低浅浅的萧音传来,像是来自烟雨之外的青山隐隐处,因不知归处,而误闯进这充斥着满满烟火世俗的宴会中,那样格格不入,却又毫不自知地引人沉迷流连,不肯打断。
小山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去,眼里有浅浅的惊讶,却未曾料到,这抬眼的一瞬间,便似命中注定一样,成为这一生再也无法抹去的永恒。
他看见那个女子自层层分离的珠帘后款款走来,红衣丽颜,妩媚却不轻佻,清瘦的身姿反而更显出尘,玉箫低徊婉转的清音自她唇边满溢而出,似化作了看不见的丝线将自己全身缠绕,再也无法移动分毫——这是不食烟火亦或不谙世事的人才能吹出的天籁。
他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看见她眸里隐藏不了的狡黠灵动,看见她唇边翠绿如碧竹的盈盈玉箫。
似乎就在这一刹那,灯光璀璨起来,周遭的一切嘈杂声息与身影轮廓开始模糊淡去,天地之大,只剩下一个她,而她恍若破茧而出的蝴蝶,以轻盈美丽的姿势,朝他缓步走来,那样的不动声色,却无声妖娆。
微微有些眩晕,小山慢慢地想,这一回,怕是真的醉了吧,许是酒水太过浓烈,亦或是灯光太过刺眼,也可能是,红衣美人奏出的箫声太过诱惑,引人沉沦。
醉倒前的最后一刻,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开始扎根发芽:她是不可多得的女子,错过便不会再有,等到醒来,我一定要去寻她。可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酒醒之后,是真正的曲终人散,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而宴会上的伊人,早已不知去向。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这是极致的寂寞与绝望。
我们再也不可能见面了吗?这昭然若揭的答案,是最晦涩的心事,小山不想面对。
那么便再大醉一次吧,这一回,我在梦中去寻你,再不离弃。
仿佛真的见到她了,初春二三月,小山于铺满杨花的青石小路上漫步走来,有微风轻轻的掠过,温软的杨花被吹拂成蝴蝶翩飞的模样,他于这样的景色里,看见心里的那个女子,站在桥头,笑得那样好,将阳光也染了颜色,于是他迫不及待的快步踏去,踏过杨花,踏过谢桥,踏进一场只关于他和她的美丽邂逅,踏进小山永不愿醒来的痴梦里,忧伤不止。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没有人知道,曾有一名女子,于一次不知名的宴会上,以箫声为引,倾覆了晏小山的城,从此以后,这座城里,地不老,天不荒。
晏小山:年少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于人于己,皆是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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