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饭难做

      母亲今年来住这一段，她规矩特别多，总是郑重其事或者旁敲侧击地告诉我。开始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我渐渐发觉她那些对自己来说，严格遵守一成不变的规矩，其实来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母亲是个很聪明的老太太，八十九岁了，看似昏昏沉沉，却还总是精神矍铄地暗中谋算着自己的一切。母亲特别讲究吃。一到我这里，就借街上邻居之口说自己不吃剩饭剩菜（我早已知道这个习惯，她不过是又强调一遍）。然后在吃饭过程中逐一排除：油条（咬不动）、油饼（咬不动）、胡辣汤（不好喝）等食物，这些都是她以前的最爱。后来又排除了鸡蛋茶，说是我冲的鸡蛋茶太腥，不利健康。现在排减成早餐必须是熬的稀饭鸡蛋类或者牛奶鸡蛋类。早知道这么简单，费劲做饭干啥，直接牛奶鸡蛋上桌，还墨迹啥呢？！为啥现在非要牛奶鸡蛋，以前喜欢吃稀饭呢？原因是我舅舅给她说：每天早上要吃牛奶鸡蛋。她现在割弃了多年习惯。这新食谱其实就是为了健康。

      中午饭最难做，来了之后基本没有重样，母亲可能满意过几次应该。中午依次是烩面、卤面、稀米饭炒菜、蒸肉、蘑菇炒肉捞面条、老公做了两顿鸡蛋捞面（我生病了），羊肉汤连着吃了两个中午（自己做的，一碗汤半碗肉，因为前一天母亲吃的畅快吃的多，所以才经过母亲确认之后又做了一顿）。明天中午吃饺子，因为她今天说：在三哥家里去街上吃过饺子，饺子不好吃。闻弦歌而知雅意。我立马行动起来。伺候老人真心不易，劳心劳力，身心疲惫。这才不到十天，我都累病了。兄长们都辛苦啦。

      晚饭稍微好点，讲究少些，但是对熬粥的稠稀总是不满。不是不照她的要求做。她一会儿想喝稀点的，一会儿想喝稠点的，总是时间错位。还好，这个不是主餐，还好应付过去。

    母亲执着地认为：她的吃饭习惯最佳，任何人不能打破。一旦偏离方向，就会勃然大怒，担心影响她的健康。还好孩子们都很孝顺，虽然也是知道母亲的饭难做，也都尽量满足她的口味。母亲依照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坚定地走着自己的养生之路。

      母亲现在有个新的习惯：睡觉不让关她的卧室门。这倒是不影响什么。只是我从这个新习惯中推测出：她怕自己年事已高，万一有个啥事，关住门后，子女们怕影响她休息，可能会失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