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真人无关,注意避雷。
罗渽民和李帝努前后脚到的警局。
其实是李帝努开车去机场接了罗渽民,李帝努停车,罗渽民提着大包小包先进了警务大厅。两个小伙子从小一起长大,同岁同校同桌,现在还在同一个单位,好兄弟回国这种事,必须是亲自去接了。
“哟,还知道给我们带东西啊,有长进。”中本悠太端着水杯,一只手抱着资料夹从办公室里踱出来迎接他的小同事,调侃了两句也没忘把尸检报告打印给罗渽民。
“哥,你说得我跟白眼狼一样。”罗渽民把手里的东西摆在桌上,接了中本悠太的报告,招呼文泰一等人来挑礼物。
“你还不是白眼狼?”李帝努穿着整齐制服跟着进来报道,摘了帽子去翻罗渽民手里的资料:“拿着我买的东西借花献佛。”
“咱俩谁跟谁啊,你的不就是我的。”罗渽民摇摇手指,笑着做打电话的动作:“信不信我打电话跟阿姨说你欺负我。”
“罗少爷,您可饶了我吧。”
文泰一最近睡不好,从礼物里挑了香薰蜡烛,又把卷宗摆在桌面上:“尸检报告赶紧看,其他的都在这里了。渽民你有空帮着悠太出现场,帝努你跟我这组。”
“老大,咱们等会去姜美娜父母家。”李马克翻着笔记本,确认行动:“另外我把泰容哥调查高利贷的活接了,咱们这组人多,一会儿也去看看。”
“行,大家赶紧收拾收拾。”文泰一拍拍手,拿起手边中本悠太的水杯一饮而尽:“准备干活了。”
“大哥,你喝的我的水杯啊。”
“...好兄弟不分你我。”
姜美娜的父母家住乡下,李马克开着车从柏油马路一直到坑坑洼洼的土路,文泰一和李帝努一起坐在后座看卷宗,帮着他熟悉案情。车颠得文泰一头疼,他本来一直坐副驾,晕车的时候还能目视前方分散精神,现在窝在后座看文件,眼睛都看花了,他只能仰头靠着闭起眼睛揉太阳穴,任车辆颠簸,忙里偷闲歇一会,顺便回答李帝努的问题。
他们想不到姜美娜父母住的还是破旧简陋的土木结构平房。S市的城市道路扩建和市容市貌整改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市政几乎扒掉了市区附近一带所有老旧危险的楼房,平整出来的土地用于大型商场修建和一部分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升级。但鞭长莫及,农村是城市改造力度暂时难以触及的地区,这样上个世纪样式的土屋在市区少见得很,却是农村人习以为常的。
之前比对DNA确认死者结果还没出来之前,警局安排过一次认尸。确认结果出来后,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死者家属,当时回来的民警报告说,姜美娜的母亲在听到女儿去世消息的时候当场昏厥。文泰一等人这次到访,只有姜父出来接,一问才知道姜美娜的母亲接受不了丧女打击中风卧床了。
其实任谁也无法接受吧。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孩子,就算穷苦也好,富有也罢,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却一夕之间阴阳两隔。姜美娜去世时只有24岁,应该是大学毕业初涉社会打拼的好年纪。在父母的描述里,姜美娜不甘贫穷,勤工俭学读完大学之后毅然决然只身一人到城里打工,那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只有一个月固定一次的电话和汇款。
“开始孩子寄回来的钱少,我和孩子他妈也挺高兴的。孩子不容易,姑娘家家的在外面闯,我和孩子他妈每次都跟她说别寄钱了,我卖菜再养点鸡鸭,够糊口了。”姜父盯着墙上的全家福陷入了回忆,他点燃一颗廉价香烟,粗粗吸一口,好像那是他唯一仅有的安慰,掐掉香烟才开始接着讲述:“这两年挣得多了,往家寄钱也多了。我说孩子你在外面干什么呢?累不累啊?能不能吃饱啊?孩子乖,每次都说不累,还问他妈买新衣服没,让我少抽烟少喝酒,还说下半年给家里买电视呢。我寻思电视多贵啊,我说别买了,让她自己也攒点钱,留着结婚的时候我给出大头,她补一点,当嫁妆使。”
“您不知道她在城里做什么吗?”
“不知道,孩子不说,就说是好工作。”姜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相册抱在怀里,音调颤抖:“美娜真的乖,从小就乖。警察同志啊,我寻思得是多狠心的畜生才下得去手啊,你说美娜这孩子,晚上也不回来看看我和他妈,他妈可想她了。”
文泰一没说话,他没办法回答姜父这个问题,李马克和李帝努也沉默了。
失独,没有经历过谁也没办法感同身受。或许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之后,他们会慢慢平复失去子女的伤痛,但这伤痛不会好透,不会痊愈。可能是和子女的一张合影,亲戚朋友的一句问候,逢年过节的孤独,都会让失独家庭回忆起痛苦。看着像是被尘封,其实是被藏进岁月的酒窖里慢慢发酵,伤口就在那里,碰一下就痛彻心扉。
他们一起去看了姜美娜的母亲,隔着窗户远远的,看见老妇人瘫在床上。文泰一等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太压抑了,有时候悲哀和痛苦不需要哭嚎,也能真真切切让人感受。
“...老大,咱们一定能查出来真相的,对吧。”李马克站在土坡上,狠狠踩了一脚疏松的地面,土块噼里啪啦地剥离掉落。李帝努也站在高处,往姜家的方向望,但大风吹过尘土飞扬,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文泰一默然,像是被巨大苦难包裹却只能窥探到冰山一角的无力感,他无法给出确切答复。他一挥手,招呼两人一起上车。
李马克开车,李帝努默默整理笔记,文泰一依然闭着眼。他难受得要命,不全是晕车的原因,他怕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头儿,我觉得姜美娜所说的好工作很可疑。邻居们都反映她足不出户,而她却和父母说自己有工作,往家寄的钱也越来越多。我觉得......”李帝努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工作呢?”开车的李马克问。
李帝努不知道怎么说,这样的怀疑对一个女性来说极其不尊重。文泰一当然能猜到李帝努话里没说出的那层意思,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那样的意思一表达出来,都是对死者的侮辱。
他们很不想说,但心里确实把姜美娜怀疑成一个性工作者。金钱可疑的来源,所谓的“好工作”,年轻的女孩,生育史。也或许她是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但什么样的正经男友,会乔装用遮挡车牌的车送她回家呢?
接下来的调查方向,直指姜美娜的神秘工作。
相比走访姜家,高利贷的调查显得简单得多。文泰一的线人提供了线索,他们以打架斗殴的由头抓获了高利贷组织的一个小下线。
和姜美娜同样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染了黄毛的瘦高个,歪歪斜斜缩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人的青春有很多不同,有可能永远停留在一刻,也可能跌落犯罪的深渊。
还没开始审问,小年轻就咋咋呼呼,嚷嚷着替自己辩白。文泰一在一叠声的瞎叫唤里岿然不动,笔尖稳稳抵着记录本,放任身旁的李马克吓唬小孩儿,李帝努冷着脸一抬脚,狠狠踹在黄毛的椅子上,小年轻吓得一哆嗦,靠着椅子不敢说话,一会儿又大声嚷嚷什么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闹够了没有。”文泰一搁笔,淡淡抬眼一瞥,指着审讯室里的摄像头说:“真要想打你,我今天就不用开这个了。闭上你的嘴,我问你再回答。”
黄毛看着文泰一像是一众人里管事的,肩膀一缩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姓名,年龄。”
“黄毛,25岁。”
“老实点,没让你说外号。”
“不是,我真叫黄毛,身份证也这名啊。”
文泰一一愣,咳嗽一声继续问询:“职业。”
“......没职业。哦不对,我是那个...那个自由职业。对,自由的职业。”
“你是要我帮你说吗。”
“......放高利贷的,行了吧,都知道了还问我。”
“知道放高利贷违法吗?”
“知道啊,不是来钱快嘛。”
“接下来我问的问题,认真回答。我提前告诉你,你所说的每句证词,我们都会记录在案,都要法律效力。相应的,你也要对你所说的每句话负法律责任。明白了吗?”文泰一抬起下巴,示意李帝努准备开始记录。
“知道,不能做伪证是吧,电视里都看过。”
“好了,听着。认识林俊吗?”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这傻逼还欠我们老大钱呢!”
“放尊重点。他欠你们多少钱?”
“不太清楚,一两百万得有了吧。”
“怎么欠这么多的?他还了吗?”
“还?一分钱没还呢!他不是好赌嘛,他老婆又要生孩子,借钱的时候跟个孙子似的,还钱还不上就躲,妈的!”
“就这些?”
“不止,他还找鸡啊。”
“......什么?”
“鸡啊!嗨,我忘了你们是警察了,我的意思是他还嫖呢。他老婆不是好几年生不了嘛,他急啊,外头听说养着小老婆,花不少钱呢。”
“那他不还钱,你们老大能放过他?”
“那哪能啊,我们挣钱也不容易。这年头借钱容易讨钱难,一百多万呢,我们老大派人找他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找到没,找到肯定没活路。我跟你说啊,我们老大那可厉害了,混黑的,随便处理个傻逼比捏死个臭虫都容易。”
“今天就到这里,带下去吧。”文泰一挥手,示意同事把喋喋不休的黄毛带到拘留室先关起来。
“你们有什么想法?”文泰一低头审视口供记录。
“高利贷报仇过失杀人的可能性我觉得是有的。”李帝努屈指敲敲桌面,指着口供里的一段:“林俊嫖娼还养情妇,你们说,他老婆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据我所知,他老婆一直生不出孩子。”李马克补充道:“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这么些年受到的白眼和歧视,一定是外人不能想象的。”
“那假设她要是已经知道了。”李帝努在笔记本上写上“李玉儿”三个字,又画了一个圈:“她的愤怒和仇恨,有没有到达足以令她杀人的地步呢?”
“你别忘了她还在住院。”文泰一出言反驳。
“哥,你比我警龄长。”李帝努扔了笔,摇摇头靠在椅子上:“借刀杀人的事情你见得少吗?”
文泰一和李马克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一个女人的仇恨会有多大的力量,更何况这是一个想做母亲想到疯狂的女人,是否真的能容忍丈夫在外沾花惹草呢?
“那现在事情其实简单了,我想我们下一步应该去调查本市的娱乐场所,特别是有过涉黄记录的。”李帝努平静地道出自己的看法:“不管是林俊的情妇也好,还是我对姜美娜工作的怀疑也罢,都需要证实,现在看起来是殊途同归了。”
“马克,去把本市有过涉黄记录的娱乐场所资料都调出来,也包括我们扫黄工作曾经登记在案的场所。大家今晚辛苦一下,找出嫌疑最大的,明天先查。”文泰一合上口供记录,转脸安排。
罗渽民敲响审讯室的门,拿着一份报告进来:“组长,关于悠太哥上次在抛尸现场找到布条,我经过成分检验判断是市面上不常见的布料,至少本市很少见。应该是定制西服之类的,我正在拜托胜完姐那边尽快找到出处。还有,搜查证批下来了。”
“好,你通知悠太和秀荣做好准备,我尽快安排大家一起去一趟姜美娜家。”文泰一点头,站起来把桌面上的东西整理好:“先去休息吧,去把饭吃了。”
越到搜查现场的时候,职业的敏感性会使文泰一越兴奋。他在心里祈祷,但愿这份职业的敏感,能给他们的搜查带来一点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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