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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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9期“恒”专题活动

没有人，没有任何生物能在永恒的天空下永远活着。最美的女人，最博学的人，都将枯萎死去。一切皆为短暂。只有天空，会在所有事物消失后仍然长存，甚至包括苦难。

这晚，一个农家小院里，水莲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长出了一口气，来祝贺的亲朋、邻居们都走了，她感到很疲惫，就拖过一个马扎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自从她离开这个院子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她是回来给丈夫上坟的，她来告诉他的丈夫祥子，他们的儿子恒生考上北京大学了，他们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她看着高高的屋檐，灰灰的外墙，思绪回到了以前，这屋子里一家四口的快乐时光。

年轻的时候，水莲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她聪明懂事又能干。到了婚嫁的年龄，上门提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要踏破了。可水莲独独选了祥子，祥子是个瓦工，有一手好手艺，长得也一表人才，可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有病，没有新房，没有家底。但是祥子勤劳能干，有的是力气。他对水莲说，我会努力挣钱，不出三年，我一定能让你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两人婚后，祥子起早贪黑地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水莲在家干农活，照顾婆婆，小日子忙碌却幸福。一年后，他们有了儿子，取名恒生。恒生两岁的时候，祥子果真兑现了承诺，盖起了五间大北屋。每天晚上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劳累了一天，一家人聚在桌子前吃晚饭。水莲给丈夫倒上一杯白酒，让丈夫解解乏。婆婆和恒生吃完，离开桌子，坐到一边的床上，恒生缠着奶奶讲他总也听不厌的“大老虎”的故事。水莲则坐在桌前看祥子慢悠悠地喝酒，吃菜，听祥子讲一天的活计。

幸福和苦难总是相生相连，这样美好的日子随着祥子出事戛然而止。恒生三岁那年，祥子死了，给人家盖房子的时候被房梁砸死了。这么多年，水莲不能想那时候的事，她只记得她也想死，直到婆婆从床上爬起来，把恒生塞到她怀里。她看着恒生怯怯的眼神，抱着恒生放生大哭，这是祥子死后她第一次哭。是啊！她不能死，她要死了恒生怎么办。

日子总得过下去，婆婆失去儿子，身体大不如前，恒生上幼儿园也要花钱，一老一小要养活，水莲没有时间去悲伤。她起早贪黑地干活，可就地里那点收成，又能攒几个余钱呢？婆婆一次住院，花光了她和祥子的积蓄。她得想办法挣钱。

有一次，她去县里卖自家养的鸡 ，看见有间裁缝铺，有人拿着裤子去修裤脚。她突然灵机一动，这活她也能干，水莲心灵手巧，衣服都会做，更别说缝缝补补的活。

她租不起店面，和婆婆商量先去摆摊，让婆婆照看恒生。婆婆说：“接送恒生，照看恒生没啥，只是苦了你了。”

水莲说：“没事的，只要能挣钱，苦点怕啥。”

水莲活计好，收费低，摊上越来越忙，回头客越来越多，回到家还要忙到很晚。人累得又黑又瘦，村里人看了直摇头，真是个苦命的女人。有好心人劝她再嫁，找个依靠。她不愿意，她觉得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为了恒生和婆婆，她不能嫁。

水莲不认命，她苦不要紧，她不能再让恒生苦。两年功夫，她在县里租了间门面房，有了固定的店面。她在房间里拉了个布帘，把门面房隔成两间，里间住人，外间开铺。她把婆婆和恒生接过来，让恒生在县里上学。

又过了两年，水莲在县里买了房子，她在城里有家了。去年，和她相依为命的婆婆去世了，临终前，婆婆拉着她的手，留着泪说：“祥子没福，我有福，只是苦了你了。”

今年，恒生高考成绩全县第一，被北京大学录取。恒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妈妈，你辛苦了，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拍了拍恒生的背：“傻孩子，妈妈现在不苦了，苦尽甘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