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董志广
天刚蒙亮时,晨雾还没散尽,我就从家里出发去学校了。
今天早读是俄语老师上的,我看着她在教室讲台上,带着孩子们啃俄语单词的样子真暖!她弯着腰帮学生纠发音、拿着书带着读的劲儿,把早读的空气都烘得热腾腾的。
孩子们眼睛亮着追着她的声音走,连平时那几个平时爱走神的都攥着单词本盯着俄语课本,这就是老师的魔力呀!
早读结束后,我在讲台上拿了一支笔,就去车棚了。骑着电车,我拐进巷口那排老房子底下的“小老太慢熬粥”早餐铺。
卷闸门只拉起一半,暖黄的灯光裹着胡辣汤的香漫出来。
铁皮桶里的粥还在咕嘟,蒸笼叠得比人高,玻璃门上凝着层薄水汽。
穿蓝布围裙的阿姨在灶台前舀汤,铁皮勺磕着碗沿叮当作响,排队的人裹着外套哈白气,裤脚沾了点晨露的湿意。
我拣了门口的小马扎坐下,树影落在一块肉盒上,风里有老居民楼的煤气味,混着刚炸好的韭菜盒子的香味儿。
对面的街还没完全醒透,三轮车慢悠悠碾过水泥路,车铃惊飞了落在电线杠上的麻雀,晨光照在斑驳的墙皮上,暖得像刚盛好的八宝粥。
等胡辣汤落肚时,巷口的天光已经亮透了,粥铺的热气裹着烟火气,把清晨的凉都焐得软和起来。我吃过早饭,在路边等着李老师来找我。
就在人来人往的时候,李老师骑车从后面就过来了,说了一句:“走吧。”于是,我跟李老师踩着沈丘街面的晨雾往三高去。
我们两个从西关路口那儿,路过育英书店和新育才书店。
当时,风里还裹着早饭铺飘来的胡辣汤香,就在我们拐过两条老巷时,红砖楼的轮廓就撞进眼里。
校园里面的教学楼墙皮是晒透的赭色,窗玻璃映着蓝得干净的天,连门口那排广玉兰的叶尖都沾着晨光的暖。
进了校园里之后,眼前场景便觉敞亮,地砖缝里没半星杂尘,国旗杆竖在广场中央,碑石上刻着“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几个字让风磨得闪闪发亮。
学生们夹着书本快步走,校服衣角扫过树影,把秋阳剪得碎碎的。
李老师指着楼墙笑:“你看这字——‘培根铸魂’,跟我那时候的学校比,这字洋气多了,不过,踏实劲儿没改。”
上了五楼会议室,我们坐了一会儿,人到齐了,签名,领取听课记录表,我和李老师就去了高二6班听语文课。
他们班的教室在四楼,推开门时,全班学生看着我俩坐在了最里面的第一排。
这一节课,语文老师讲狄更斯的小说,主要是讲了大卫·科波菲尔里的米考伯。
我很认真听课了,记录表上写满了字,“经济窘迫”“爱慕虚荣”旁边,又添了“乐观开朗”“热心善良”。
语文老师说米考伯总念叨“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像极了咱这边儿的人——日子再紧巴,碗里的粥也得冒热气,嘴上的话也得带笑。
我瞅着上面的多媒体课件,看了一眼图片中米考伯的眉眼,皱着眉写下“身处苦境,何以向上”。
窗外的光斜斜铺进来,落在“不为问题找理由”的墙报上,也落在摊开的课本里。
语文课讲到米考伯太太时,语文老师突然顿了顿,笑了笑说:“这两口子活得粗糙,但人家心没垮——就像咱们校园里种的树,叶子落了,根还往土里扎。”
下课铃响时,秋阳已经漫过了教学楼顶。我跟李老师往五楼会议室走,学生们挤在走廊嬉闹,阳光把书声已经送得老远。
李老师忽然说:“你看这校园,干净得像刚浆洗的布衫,可藏着的劲儿,跟米考伯那‘时来运转’的念想一个样——日子是慢火熬粥,总得有盼头。”
可不是么,这晨光里的校园,这课本里的人物,连风里的尘土都带着股向上的热乎气儿。
他们的大课间结束之后,是第三节课,我和李老师坐在高一七班教室后排,听了一节语文讲解试卷的课。授课的男老师声音洪亮,课堂节奏很连贯,板书也很详细。
这节课我印象最深的是学到了“零度修辞”——它是修辞学里连接积极与消极修辞的核心概念,指理想化的语言规范状态,既强调表达适配情境的自然准确,偏离这个基准又能产生艺术化的表达效果,这一理论最早由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中提出,后来经王希杰完善,现在在广告、文学等领域都常用。
另外,我看到前面的黑板上还写了《庄子·天下篇》里的“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句话用每天截一半木棒的例子,既体现了数学的无限分割思路,也表达了物质可以无限细分的哲学想法。我把听课记录送到五楼会议室,就和李老师一起回来了。
从沈丘三高的校门口出来,风裹着秋阳的暖,往衣领里钻。
路过西关街那家面馆时,塑料门帘“哗啦”一声晃开热气,牛肉面的香先漫过了鼻尖。
粗瓷碗沉在手里,红油裹着筋道的面,我把手机放在醋瓶旁,打开帆书里路一鸣讲《少有人走的路4》屏幕上的他正说“自我意识的三个阶段”,像把人生的褶皱轻轻抻开:童年是不管不顾的莽撞,青年是撞了墙才醒的局促,到成年,终于学会像看旁人那样看自己。
面汤的雾蒙在镜片上,我就摘掉了眼镜,搅着面听他讲“自我觉察”,忽然想起刚才在学校走廊撞见的少年:穿蓝校服的男生把篮球往墙上砸,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他仰着头笑,露着虎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而邻桌的中年人正对着手机皱眉,指尖在账单上划了又划,该是正陷在“渴望做主又怕错”的青年余味里。
一口热汤滚进喉咙时,路一鸣的声音轻下来:“用观察代替评判。”窗外的阳光正漫过对面的屋顶,把老砖缝里的草照得发亮。原来成长从不是“变成更好的人”,是终于能坐在这碗牛肉面前,一边尝生活的热辣,一边看见自己碗里的面、旁人肩上的光,还有风里晃荡的,属于每个阶段的莽撞与清明。
吃完面擦嘴时,阳光刚好落进碗底,碎成一片金。原来那些“少有人走的路”,不过是在烟火气里,慢慢学会和自己的每个阶段,好好坐着吃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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