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阿布
序:海派酒量3两以上,西南5两以上,东北7两以上的同学,请绕行。
对我们这些海漂、北漂、东南漂来说,到了年底有三怕:一是没衣锦乡还是要还;二是从来低调,却要在年会里秀才艺;三是酒量很小但死活要喝。前两怕么,厚着脸皮也就熬过去了,唯独这最后一关太难。公司年会、客户答谢会、老乡会、校友会,一桌桌都得去,一杯杯都要喝,你偷换个颜色就是傲娇,少喝一口都是严重社交事故。酒字头上一把刀,每年都自残好几回呀。
其实,能喝的往往有大量,不计较;没量的人基本都躲的远远儿的,饭桌上永远是“还能喝点”的居多,在这个场景下,你是很难躲过酒桌上的“三纲五常”的。“还能喝点”没有统一的标准,祖国各地有差异。以45度白酒定义:大约海派标准3两左右,四川5两,东北7两。酒桌上的PK有着三重境界:一是态度。看不看的起咱?够不够重视咱?陌生社交倒也罢了,熟人见面也一样。国人对于杀生和宰熟都是热爱的;二是胆气。举杯不能认怂,顶多专车送你回家,不死你就是好汉;三是人品。不能喝你证明给我看,能喝就别装B,否则就是矫情。为了变被动为主动,对得住酒窝面相,我从学生时代就厉兵秣马了。
1.
第一次实战,是大一入学后的周末。师兄带我去拜码头,说是中文系有位实力派大哥,妖神佛三界都很吃得开,你刚来最好表示一下敬意,以便今后“蛊惑”起来有人照应。我这姿态就天然低了。难得的是,落座以后大哥相当随和,没一点架子,我就有点放开了,点了从没喝过的白酒。酒因为泡了枸杞微微有些泛红,入口绵软还有一丝茴甜。刚喝挺小心,成功hold住了节奏,没想到酒过三巡四五两下肚,思路竟然清晰,心说摸底测试远超预期啊!胆又壮了,老板加酒!宴罢,大哥很开心,要不是胸口还别着校徽,我们三差点当场就桃园三结义了。
酒浅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状态总是迟到,但早晚会到。宿舍在五楼,走到二楼的时候,就开始满脸胀红、口干舌燥,渐渐地眼皮沉重,觉得自己腿变长了,像是踩着高跷。不抓着扶手,天地都在旋转;三楼就要蹭着走了,几次左脚踩在右脚上,还以为走错了路;四楼开始爬,五楼直接趔趄摔跤。摸进宿舍,扑在床头,头疼欲裂,肠胃像潮汐一样无尽翻涌,深呼吸灌浓茶完全没用,酒精像魔兽被彻底释放出来。那个夜晚,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走廊里无尽往返,然后间歇性地在洗衣房(淋头)和卫生间(呕吐)之间徘徊,直到黎明。
那一夜的路径连线起来,像是大写的“Y”,在PC系统还是DOS的时代,它代表着“YES”!我用我的态度、胆识和真诚圆满地完成了一次酒桌上的社交任务,但也遗憾的意识到,我这酒量想耍流氓是没可能了,做不了古惑仔,还是选择做一个态度详和、积极向上、绿色环保的良民吧。第一次拜码头,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次点白酒,也是最后一次。
好奇心是人的本能,对于自己的酒量我是要追根究底的。大学几年测试下来终于清楚了:啤酒半杯,过量就晕,一杯必醉。认清现实就坦然了,“半杯啤酒”成了我最显著的标签,也是班级和宿舍的共识。我一边帮他们整箱地搬着啤酒,一边鄙视这些宜宾、泸州、绵阳来的酒鬼:菜早都吃光了,老这么没完没了的喝,有意思么?
2.
明白自己容易,迎接挑战也不难,难的是你早知道结果,还每次要激情的样子。我是个想明白就要做坚决的人。大一就加入了组织,毕业分配进学校,不到1年就提拔了行政干部,掐指一算:我是六把手。做领导就要参加外事活动,同级和跨级间的交流是不怕的,大家君子之交,犯不着;最怕是和上级主管部门,交浅言深、却之不恭;顶级怕的,是上级里的熟人+长辈,有在酒桌上提携你的义务。遇见第三种,我就直接放弃抵抗,不是那种举白旗地放弃,是慷慨赴死。
那一年来的教委领导是李叔,父亲90年代的老同事。校领导很质朴地找了一家以“渔溪鱼”为特色的餐厅午饭,酒是泸州老窖特曲。李叔很高兴,当众历数了我少年时代的种种出息,嘱托我遵从晋级的三从四德。我盯着4.5两阵容的满杯白酒和一桌麻辣鲜香的全鱼宴,不免有些悲观。李叔开始祝酒:阿布,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今天很欣慰。叔胃出血出院没几天,按理说要忌口,但今天我很高兴,先干两杯,你别客气啊!我一听话术就绝望了,这是没一点后路啊。李叔话音刚落,咣咣两杯就下肚了。我缓缓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妈蛋,长痛不如短痛,只求速倒。忘记滋味,关闭嗅觉,全当是雪碧,只管用力吞咽。我毫不示弱地也干掉了2个满杯,周围有些零星的喝彩。靠,整个消化系统的都在战栗,短短5分钟后,我失去了知觉,被塞进了出租。
酒于我是毒药,哪怕一小口的微醺之美也是体会不到的。不止一个朋友对我说,酒量的本质是勇气,你有多勇敢,就有多能喝。醉不要紧,屡败屡战,你以后就牛逼了。
我很质疑这话的诚意:屡败屡战证明你有潜力,本质上你是可以达到那个量的。如果省略过程,省略话多、酒疯、失态这类在我看来就是享受的状态,扣吐了没用解酒失效,一起直面一个头疼欲裂、高烧不退的、五官尽失的一个奔溃结果,这和勇气还有关系么?自残算有勇气么?
回学校后,下午第一节课就是我的,我恍惚地走上讲台,强撑着在黑板上写下一个标题“就这样慢慢长大”,满嘴酒气地告诉课代表:今天写作文,下课收。然后转身离开,留下同学们一脸的惊讶。半年后,我成了海漂。
3.
有人说努力的意义,就是为了你夹菜时没人敢转桌子,霸气何必这么侧漏呢?不去那个局,就OK了。上海的包容在于,做公司谈业务,在星巴克里也能成事儿;年底参加校友会、老乡会这些人情局,记得坐地铁也把车钥匙带上,举杯时竟然会有人劝你。终于不必用醉来证明自己了,喝不喝看情绪。
记忆里最后一次酩酊大醉是在南京1912的菲比酒吧。当时集团没日没夜连开了三天年会,天南地北的PPT都看恶心了。事业部弟兄们忙里偷闲,想去夜会秦淮河畔的职业靓女,据说那的人力资源条件都相当不错。
来夜店,首先情绪要先饱满,先开了两瓶VSOP,然后兑冰块儿、冰绿茶、摇筛子。觥筹交错间,打碟声响起,低音炮就在沙发下面,这腰和两条腿就惯性抖动,哎呀妈,社会摇啊。手里没酒杯就像是缺点啥,动辄仰脖一口,不知不觉间就High高了。要说场景绝对食荤菜,不过大家心理明白,毕竟是集体活动,绿色环保为主。回酒店没忍住,吐完了抬头看镜子,一张苍白变形的脸用唇语在骂:贱人!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人脉”,酒桌上大家都是演技派。无论你有个多少次含情脉脉的开头,最后还不是要以结果论英雄,情和利本就是“生存”这枚硬币的两面。丛林世界都冷峻,本质上没人愿意管你,因为“管"也是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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