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外地人，罗栎超级喜欢吃山东煎饼。不知道是在哪里吃过一次后，被它的味道所吸引。走南闯北，每到一个地方，总是看看周围有没有卖煎饼的。公司周围没有卖煎饼的，导致一天天都有念想；特别想繁忙的下午，来半截煎饼，简直是享受。
上周一，同事小小很激动地过来给我说，公司楼下不远处，开了一个特别小的煎饼店，两个男生，一老一小，工作起来，特别和谐。她刚买了煎饼当做早饭，分我一半，简直人间美味。从那天，到现在，每天中午都是奶茶配煎饼，特别开心。
大老板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任何时候去，他都是小声小气地说话，手上的动作却特别流利；偶尔还会问我工作怎么样，辛不辛苦，有点怀念以前上班的日子。小老板就会一直看着他，帮他卷卷衣服，放放鸡蛋、里脊等配菜，两个人的默契，堪称完美。有时候，大老板会让小老板自己一个人呆会；他自己可以搞得定。但是，小老板每次都会在他旁边看着他。
罗栎以自己看了十多年的同人小说的功力，觉得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但是也不熟悉，每次都带着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一天，罗栎跟平常一样去买煎饼；往常笑容满面的大老板，脸上带着些许忧伤，也不跟她搭话了。罗栎以一个侦探的眼神望望他周围，发现小老板不在。
“今天小老板怎么不在呢？”
“喔，他昨晚不知道吃什么东西，拉肚子了。哎，给他说了，肠胃不好，不要乱吃东西，一点都不听话。”大老板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忧伤又夹带些满满的宠溺感。
“喔。那是要注意。那今天就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我倒没什么。本来想要陪他。他说我们就靠这个过活呢。让我一定出来，怕你们这些常客等着。”
“小老板真好啊。不过他身体是最重要的。让他一定好好休息。”
“谢谢啊。你的煎饼好了。”大老板麻利地装袋，“我今天不做生意了，得回去照顾他了。”
“好的。让小老板好好休息。”
罗栎一转身，就听到大老板一声叹息，开始收拾工具的工具。
拿着煎饼回到公司，大家都开始问她，有没有觉得两位老板像同性恋，特别是大老板，说话声音特别特别温柔，动作虽然麻利，但总带着女性的柔美。罗栎心想，不是她一个人发现不对头。
好奇心促使罗栎每次去买煎饼，都想从他们两个人之间互动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自从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感兴趣以后，发现越来越多的证据来证明她的论点。
“大老板，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嘛，”一次，罗栎看见小老板拿纸帮大老板擦汗以后，再也忍不住她的好奇心了，也知道自己有点失礼；“如果有伤害到您们，还请谅解，也可以不回答。”
“罗小姐都这么说了，”大老板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每次，您来，都像警察一样，认真扫描我们两个。不过，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您愿意听嘛？”
罗栎低头，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该向谁说。我也不能向他说，怕给他压力。”大老板停下手里的铲子，看着罗栎，眼神中满是忧伤。
罗栎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谢谢您信任我。那我可以请您吃晚饭吗？”
“应该我请您才对，听我唠叨。”
“就这么说定了，我请您。正好您下午收摊。”
罗栎和大老板到了约定的地方，大老板整个神情看起来特别紧张，不停地喝水。
“罗小姐，其实我跟他能够在一起，真的要感谢他。要不是他坚持，我们也不会有今天。我也不知道对一个人有这么深的感情。”大老板每次谈到小老板，都是一脸幸福样。
“看得出来，你们很幸福。”
“我出生在山东一个偏僻的农村，在五六十年代，家里重男轻女思想多重，我上面都有五个姐姐。我父亲一直不放弃，直到我出生，我母亲才完成了生育的使命。
全家人视我为命根。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了我。我父亲唯一的希望我赶紧结婚，给他生个孙子，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可是在我成长的过程，我发现我好像对女生没什么想法。十八九岁的时候，家里人开始介绍相亲。我非常排斥，不愿意，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第一次，我父亲对我发火，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生气。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了。就尝试跟一个比我还小两三岁的女孩相亲。她其实长得非常不错，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直到现在，过了二十多年，我都还记得她。可是，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不知道该拒绝家里人的相亲。在那个年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只知道自己对于女生不感兴趣。有时候，就想到父亲生气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应该结婚。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点都没有跟女孩子亲热的想法。倒是对村里的某个长得非常帅气的男生，看见他，就觉得有点开心的感觉。”
“嗯，我知道。我看见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也觉得特别开心。”罗栎附和道。
“后面两家人都觉得我们两个特别不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个就要订婚了，家里就开始准备彩礼。我看着父母为了我的婚事，到处借钱。我就觉得特别难受。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那个女孩子生活一辈子。就想着要逃离。终于在一天晚上，大家吃着饭，开始说定的日子，我当时为了让他们放下戒心，就主动参与其中，跟他们聊天。等大家都快睡着的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拿着身份证和几百块钱到了广州。”大老板吞了一下口水，拿起的筷子就再放下。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一技之长，不知道干什么，就只有在工厂打工。那时候工资特别低，还好包了住宿。每个月还能剩下一点钱。每半年，我都会给家里打钱，作为弥补我不孝的一点点补偿。我知道那件事，让家里人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大老板说着有点哽咽，罗栎赶紧拿纸巾，递到他手中。
“那段时间，您肯定很难受吧。”罗栎看着大老板，自己也有点想哭了。
“还好，至少没有耽误一个女孩子。在广州的日子，我就一个人上班、下班，从乡下来的，我也不爱跟其他同龄人玩。我下了班，就会宿舍，看会书。那段时间看了不少书，国内、国外的，有点遗憾，自己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读。”
遇见小程（小老板）真的是我人生没有想到的。经过十几、快二十年的努力，自己也有了一些存款。家里父母亲也去世了，自己就真的没有什么念想了。这辈子一个人就这么过活吧。想着以后老了，就回老家那边的一个养老院，一个人慢慢死去吧。
打了十几年的工，实在不想打工了，想着自己随便在哪里盘一下小店，随便做点什么。想要享受一下生活。这不，我就开了一个煎饼店。小程也是山东人，他第一次来我店里，吃了煎饼，就说想起了他那去世的母亲。我一听，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每次来，都会给他多加一点配料。这样，我们两个就熟悉。
小程来到我的店里的次数多了，看我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就经常跟我聊天。看着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男生。我知道自己好像喜欢上他了。但是人家不一样啊，才二十岁出头，有着大好青春。再看看我，快半身入土的人了。我就慢慢跟他交流少了，希望我们之间就是好朋友或者说老板和客人的关系。小程可能看出我的想法，不断不退缩，还越来越放肆。”说到这里，大老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整个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我虽然很开心，有这样年轻的男孩喜欢我。但是我不能耽误人家啊。第一次就很严肃地拒绝了。说我不喜欢他那样的。其实那晚回去，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脑子里面都是小程的样子。太难受了，这是除了父母去世之后，带给我的最大痛感。活了四十多年，竟让还有人喜欢，想想都觉得这辈子值得了。”
“那是您足够好，才会让小老板看到啊。不然他怎么会一眼就看上您呢。”罗栎也想起小老板的样子，觉得两个人真配啊。大老板看起来很温和、内敛，小老板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生，两个人特别互补。
“我拒绝他之后，就以为我们就这么算了。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个福气了。没想到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来我店里，跟我聊天，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经常逗我开心。我也对他说了很多气话。我们两个就真的不合适，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没有想到他根本不在意。比以前更加对我好。偶尔人多的时候，甚至还帮我装装袋。”
“那小老板真的特别好啊。”看着眼前的大老板眼冒爱心的样子，罗栎由衷感叹，没有错过的他们，看起来真好。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哪知道我们之间会发生这么多啊。我没有父母，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他有自己的父母。在那一关，我们也是担惊受怕。但是还好，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并没有嫌弃我这个农民的孩子；并没有过多的为难我们，让我们自己好好过活。那是我第一次给父母之外的人磕头，磕了三个响头。他父亲拍拍我的背，让我们好好生活。”
“小老板家里还挺支持你们的嘛。”
“因为他在很早之前，就告诉他父母他的实际情况。那我也很感谢他们能够支持我们，在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现在想想，都像是梦一样，觉得不现实。
“那您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算是吧。哎，人生中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他可能就是命中注定。我们两个就希望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生。”
当我们聊得起劲的时候，大老板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他低头微微一笑，转身拿起电话，音量很小地接电话“喂。好的。那你等我一下，好吧。没事，我们这边马上就完了。”挂完电话，大老板表示很歉意，笑着对罗栎说道，“真的不好意思啊。小程在家里，好像下水道有点堵了，给我打电话。我好像得赶紧回去了。他一遇到问题，我就必须地在身边。”
“没事，那您赶紧回去了。真好。真的真好。”罗栎赶紧起身，送他离开。
罗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脑海里就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
罗栎依然会每天去他们那里买煎饼，偶尔也会做一些小点心，送给他们两个。在异乡相守，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还好，他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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