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的最好滋味,我只在二姥姥家尝过。
我那时约6、7岁,表哥表姐是龙凤胎,和我同岁,他们的奶奶就是我二姥姥。二姥姥和大舅舅家已经分家,搬去新宅,不和我们在一个村子。但姥爷辈的人特别看重兄弟情分和家族关系,我们两家的大人、孩子关系都很好。表哥,表姐常来我家蹭吃蹭喝。农忙时,两家合一家,我也常被托给舅母照顾。
农村的孩子都跟小马驹子似得,天天疯。不知怎的就跑了三四里路,到二姥姥家去了。三个孩子小憨狗似得,到了门口就喊饿。二姥姥匆匆忙忙的给我们做午饭。其他的都不记得,只记得菜是一道萝卜干,风干的萝卜干很有嚼头,粉丝又Q弹,吃的唇齿留香。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上一觉,这个顿饭就成了最难忘的美食记忆。
后来看到一个小故事: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仓皇出逃,路上又饥又渴,百姓们端来窝头,君臣们于是争先恐后,抢窝头在手,大啃大嚼,慈禧一边啃,一边说:“好吃,好吃”!觉得味美无比。回到宫来叫御膳房照着做,怎么也吃不出路上的美味了。故事不知真假,道理大约一样。
这道肉沫粉条萝卜干就成了我食谱中的精品,每到夏天总是叨念。去年十一回家,看到厨房的柜子里放了好几袋子萝卜丝。妈妈说:你姥非要嗮萝卜丝,放了大半年,都坏了。姥姥对我说:你小时候老说喜欢吃二姥姥家的萝卜丝,今年回去,带着。姥姥90多岁,手脚已经不太方便,新的事物她不懂,每天说的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
算一算,吃二姥姥家的萝卜丝,竟然是20年前的事了。舅舅一家也早就搬走,表哥表姐也已成婚多年。二姥姥走了十几年了,二姥爷也走了,后来姥爷也走了,舅母也走了。那么多看着我们长大的亲人、邻里都故去了。舅舅的家老宅子被人买去,盖了一圈的新房。更多的宅子,常年荒草丛生,成为刺猬和野兔的安乐窝。人生代代无穷已,原来代却是更替,替代的意思,一代新生,一代逝去,人事变迁,真如白云苍狗一般。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儿时的童话已变成留守的村庄,平日里只有春联和野花装点她。过年过节,城市里回来的男男女女,张灯结彩、欢声笑语,村庄才焕发了活力。
乡村和人一样,经历消亡、新生。愿她成长,愿她安好,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月亮最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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