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坟

一

    远远地，望见。

    一个老翁，佝偻着背的老翁，白了头的老翁，正拄着杖，一瘸一拐地，在宽阔的大道上向前走着。

    天空昏暗，黑沉的云笼罩大地，雷声轰鸣，鸟啼凄切，天地之间，一片灰色。

    大道的对面，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手里舞着半根费尽心思从树上折下来的枝，笑着，蹦跳着走来。

    看到老翁，他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问。

    “老爷爷，快下雨了，你不回村，去那边作甚？”

    老翁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伸起那根布满褶皱的手指，指了指远方。那小孩便跟着回头望了许久。

    老翁用沙哑的喉咙轻轻问

    “你回来的路上看到什么了？”

    “我想想，花，草，鸟儿，还有很多好看的树，我是去采枝的。”

      “除此之外呢？什么都没有？”

      “没了”

      “好”

      他不解地挠挠头，离开了。

二

      迎面，匆匆忙忙跑来一群妇女。她们遮着头，弯着腰，躲着渐渐降落的雨点。

      她们走到老翁面前时停住了，略带几分焦急的提醒到：

      “老人家，这雨越下越大了，你别往那边去了。我们来这里散步，走好久，连个歇脚地都没有，要把你淋着了可不得了。”

      “你们从那边回来的路上看到什么没？”

      “几座破草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们齐声回答。

      “好”

      老翁继续呆呆地向前走着。

      “您快别往那边去了，什么都没有！”

      老翁仍旧向前走着。

      其中一个女人抬起头，细细端详起来眼前的这个老翁，惊地发现，竟是村里那无儿无女的疯老头。

      眼见劝不动，她们便不再纠缠。走时，不禁感慨道：“命真苦，这种人可怜，活得悲哀啊。”

三

    雨越下越大了。

    一个和老翁差不多大的男人，头发散落不堪，穿着身破烂的衣服，身上裹着泥浆，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他躺在路边，面朝天，整个人摆成一个“大”字，就这么横在路边。

    老翁低下头来，问：

    “你从哪边来？”

    疯子指了指远方。

    “你在来的路上看到什么了？”

    “很多坟墓，还有路，没有尽头的路。”

    “好”

    “这路本就没有尽头，路旁也不过一片空虚，你为何要一直走。”

    “我知道没有尽头，我知道那边是一片黑暗，可我还是要向前走。”

    “为了什么？”

    “没人理解我，我也不想对别人说”

    “不煎熬吗？不如像我，躺着算了”

    “不会。那边挺多坟墓吧，假若我死了，我就烂在这条路上，也变成一座坟。”

      “那你埋在那么远的地方可是一座孤坟啊！哪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你还要往前走吗？”

      “向前走，从来便不是为了名分，能死在这条路上，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你为何这么牵挂这条路？”

      “和你一样，但我会一直走”

      两个疯子的谈话声盖过了在雨的喧哗，也打破了这路上多年以来的沉寂。

四

    老翁就这么死在了这条路上，成为了一座孤坟。

    村里的人渐渐忘却他了，只剩下他曾住过的那间破败的木屋。

    还有一个疯子，选择在路上继续走，直到变成下一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