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琵琶湖博物馆的室外展厅,有一个“远古时代森林”,种植着远古时代的植物。
下午的阳光从树梢照射下来,蒸腾起树木的清香,景深悠长,光色温暖。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铁锈色的羽状树叶,说:这是从中国来的植物。当时认为已经是灭绝了,是在中国发现以后,把种子带来日本,我们就种在这里。现在全世界都有种了。
原来是水杉。
树下有块牌子,说明了1945年在中国发现。
1945这个年份很有意思,但是不够准确。
水杉的确是被誉为植物界的“活化石”,和美国巨人红杉(Hyperion)、海岸红杉(Sequoia sempervirens (Lamb.) Endl.)为近缘物种,其中,水杉最为古老。
1939年,时为日本京都大学讲师的三木茂博士发现了一种和红杉(Sequoia)相近而又不太相近一样的植物化石,1941年,三木茂博士根据化石描述了水杉属,发表论文时命名为Metasequoia,Meta为变化、改变之意,以示和红杉姊妹关系。
三木茂博士的结论是:这种植物早已灭绝。
世界大战的硝烟并没有阻碍科学家的步履。
1941年2月,中央大学森林系干铎(1903—1961)赴重庆任教,途经四川磨刀溪,偶遇参天古树“水桫”(当地人的叫法),但没有正式鉴定。
1943年7月,中央林业实验所王战去神龙架考察,特意取道磨刀溪(现称谋道,隶属湖北省利川市)寻找“神树”,并采得枝叶、果实标本。王战当时认为是水松(Glyptostrobus pensilis)。
1945年夏,王战将一小枝水杉和两个果实并交给中央大学森林系主任郑万钧鉴定,郑万钧教授见到标本后认为不是水松,而是新类群,暂定名为Chieniodendron sinense。
由于战时文献难找,无法确切鉴定,郑把标本寄给北平静生生物所所长胡先骕(1894—1968),胡查到日本杂志上三木茂博士的文论文。
1948年,胡先骕与郑万钧联合发表文章,正式将其定名为水杉新种,确定其学名为Metasequoia glyptostroboides Hu et Cheng。
水杉的重现成为“20世纪植物学上的重大发现”,从此,植物分类学中就单独增添了一个水杉科、水杉属。
所以水杉,从发现到定名共经历了8个年头。
但是,这种曾经与恐龙生存在同一时代的植物,是怎样逃过恐龙命运的呢?
从已发现的众多化石来看,1亿年前,它们曾遍布整个北半球。白垩纪沉积地层里的植物化石,常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距今约2600万年时,地球发生改变,一段40万年的剧烈降温开始。两极冰川大规模延伸摧毁了大片曾经茂密的森林。许多植物遭遇了和恐龙同样的命运。在这时期之后的地层里,人们没有再发现过水杉化石。
然而,在中国南方,冰川遗忘了一些褶皱缝隙,这些为数不多、零零散散的无冰之处,成为部分植物继续生存的避难所。
这种从恐龙时代幸存到今天的植物,熬过了40万年漫长的极寒时代,又在战火纷飞中完成了新的传递。
胡先骕与郑万钧的论文发表后,世界轰动。多国植物园纷纷索要种子,美国古植物学家钱耐(Ralph W. Chaney,1890—1971)还亲自来华考察。不到一年,这种植物的种子或小苗就传播到世界各地的植物园。
如今,在剑桥大学植物园、牛津大学植物园、邱园、海德公园等都能看到水杉大树,长得非常好,它们都来自中国,也包括位于日本滋贺县的琵琶湖博物馆这片小小的“远古时代森林”。
尽管牌子上标的年份不尽准确,但写在博物馆研究人员脸上的骄傲,却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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