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盗梦的梅,开出夏日里最冷艳的花
刺
刺
总会
隐隐地
让人明晰
文|C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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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时候,我收到月寄来的大包裹,里面是一套厚重的黑色晚礼服。
月是组织里我最好朋友的代号,而我的代号是星。
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我们自己也都忘了,好像没有这一块的记忆。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电话上说明日刺杀计划正式执行,在D先生的晚宴上。
D先生,一个神秘的存在。在聚光灯面前,他是光鲜亮丽的青年企业家,在聚光灯后,他是无恶不作的魔鬼,联合万人开发恶趣味的违人伦产业,一切可以想象和不可以想象的他都有在做。除了D俱乐部里的人,很有人知道这位企业家的真面目。
俱乐部每年都会纳新,而新成员的加入都要通过内部推荐,并且有过人的“怪癖症”。月为了加入俱乐部并取得多方信任,用了十年。这十年来,我鲜能得知月真正过的生活,但可想而知那并不是快乐的,她一直被D禁锢和监视着。
这次晚宴有点像是俱乐部的“年会”,而我将作为新加入的成员参加,但我的任务是设法将我守护了十年天天打磨的尖刀带给月,她将在晚宴后伺机割开D脖颈上的动脉。
晚上的时候,我辗转反侧。刺杀计划十年前就已经提出,虽说一开始接任务的时候下了很大的赴死决心,但迟迟没有执行,而我刺杀D的激情也越减越弱,仔细想想还真有些不甘心,因为这么一个人渣而去死。
我愤愤地翻过身,又想到月这十年来不知过的什么地狱般生活,觉得愧疚感倍升,为我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毕竟她比我付出的更多。
在迷迷糊糊中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很快天就亮了。我索然无味地吃着早餐,看着屋外那棵快死了的桑树,枯黄的叶子时不时从枝头飘落,我想这大概也是我最后算是惬意的时光了。
今天午后会有俱乐部派来的车辆来载我赴宴。赶在这之前,我又吃了两顿丰盛的午餐,喝了十杯咖啡,以保证接下来的时间里时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和体力。
最后穿上那件厚重的黑色晚礼服,拴紧了腰间的尖刀,在一圈圈蓬松的黑色装饰花下完美地藏匿。此刻我的目标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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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的晚宴设在一座未开发的小岛。从船上下来换上越野车走过一段滩涂和泥泞,穿过一片布满迷雾的树林,就会看到一座黑白色的仿古建筑。
我看到月站在十级阶梯上望着我,眼神灼热,但面无表情。她旁边站着D,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是那个老在网络和报刊上出现的和蔼可亲的风云人物,现实中的他阴冷极了。
我艰难地走上十级阶梯,拖地的裙摆老往回扯,它仿佛也知道这是迈向死亡的步伐。
我提醒自己一定不要露怯,毕竟我也是作为常年有重度怪癖的人来到这里享受他们极乐的晚宴,还是月推荐的人选。
大厅里人头攒动,我们简单地进行握手和寒暄。这一场下来得有一刻钟,可能还不止。
接着是D冗长的发言,我也作为俱乐部新成员上台宣扬几句“好话”,大家都很激奋,因为我用确凿的证据说我吃过人肉,他们信了。我想我得到了初步的信任。
再接着是成员们近期的“成果展示”。我在台下看着他们一个个轮番上台激情四射展示自己肮脏的成果,心揪成一团。
成果展示结束后是全员投票进行排名,然后讨论着接下来要发展的前五名项目,这是一场毫无人性的谋杀。我看到月熟练地做着这一切,让我觉着十分陌生。
漫长的讨论之后我们移步到了中庭,其正中央摆放着巨大的鲸,说是享受过日月精华,新鲜捕捞,完全除腥,是晚上的主食。人们眼放着光,我看见月也如此,心中一惊。难道她早已被同化吗?但我想起早上她灼热的眼神,很快就打消了疑虑。不禁惊叹她过人的演技,我也马上学着两眼发光。
我们围着被宰杀的鲸,伴着圆舞曲,旋转,旋转。D和月一连跳了好几曲,但他们都没有什么表情,十分机械。看客拍手叫好。乱刀划向鲸肉,人们用酒杯盛上一杯新鲜的鲸鱼血,其乐融融地干杯着。
我始终都接近不了月。我发现她脖颈上紧贴的暗红蕾丝边,是D特制的项圈,她得一直跟在D身边,才是绝对的安全。换句话说,今晚大概率由我来刺杀D。我不禁一哆嗦。我根本接近不了D。问题棘手了起来。
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从没杀过人放过火,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安慰自己,正常人在这个时刻都会感到害怕和迟疑,但D该死,这里的所有人都该死。
我思前想后,觉得只有在离开小岛登上船之前的最后一次握手时间里才能接近D,到时火速拔出腰间的尖刀死死扎进他的心脏,然后在群体恐慌之前拔出尖刀自杀,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要D一死,外界肯定会有铺天盖地的信息寻找他的消失,然后发现他已被刺杀身亡,且杀人凶手离奇自杀,继而展开深入调查,随后社会大众清醒过来,发现他的恶以及俱乐部的恶,遂全部剿灭并绳之以法。
在这之后,作为杀人凶手的我会得到原谅成为英雄,月也会得到自由,这个世界的一大部分黑色会慢慢变得明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大盘生切的鲸鱼片已经端上来了。
隔壁的胖子转头问我:“鲸鱼片是不是不如人肉片。”
我笑着说:“那也得看是什么人。”
他点点头。
在鲸鱼的各种吃法展示过后,陆陆续续端上来的是各式各样的肉和内脏,几乎要把十二生肖吃个遍。我的胃里在翻山蹈海。始终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吃这些,我平时连牛羊都不敢下嘴,吃鸡鸭鱼猪都要思考三分。
我跟同桌的人说最近在减肥就不吃这些了,但他们觉得我不入流,拿我打哈哈,笑我不识货,都说D先生的顶级菜肴极少能吃到,这次是我运气好。我只能硬着头皮每样都吃下一点点。
他们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极了饿了两三天来的。后来那胖子告诉我他饿了一天过来的,但别人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一天已经是他的极限。并且,他告知我下次这种场合一定要饿着肚子来。我客套地表示感谢,他却十分激动,硬要邀我一起干杯,用那杯鲸鱼的血。
我问胖子:“为什么上菜速度这么慢?”
胖子说:“你急什么?上菜是要讲究的,撇去繁杂的工序不说,上什么菜,什么时候上都是有考究的......”于是,他给我讲了好久上菜方方面面的事。我听得实在无趣,没想到这里的人还都迷信得很。
胖子看我一脸困倦,悄悄跟我说:“你可以去东南方的屋里找那个金色的葫芦容器吸一吸,欲仙欲死。”
我说:“不用,谢谢。”
他说:“这还得到天亮才结束,你早晚得去吸,不然撑不到那时候。而且,这是好东西。”
我问:“D会过去吗?”
他很肯定地说:“不会。D有他的贴身女仆,女仆的身上有。”
他还说:“那个女仆也是个好东西。”他说完色色地看着我。
于是,他又跟我讲了好久D和女仆的事,这倒是我想听的。可是,我越听越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感受月受过的屈辱和伤痛,脑海中已经有千万个声音告诉我这趟旅程来错了。
我看着月悠然自得地披着光亮的狼皮,捧着新鲜的狼心,和他人一样鼓起了掌。
胖子在我旁边低声地说:“这一段快是今晚的高潮了。天要亮了,过会我还得去房间里执行最后一吸。”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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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开始散去,一波又一波人在门前与D客气地握手,他们一个个还是和来时一样振奋,可能也都去吸了那玩意。
我排在了最后一个,悄悄摸了摸腰间黑色装饰花下的尖刀,顿时也振奋了起来。
我没有看到月,可能浑身溅满鲜血的她已被勒令回房,又或者她真的打算丢下我一人。
我终于来到D的面前,真切地向他询问:“请问您为什么会办这个俱乐部?”
D得意地笑着说:“因为热爱。”好似在回味些什么。
我朝他吐了一口痰,说:“去你妈的!”
他生气极了,抬手给了我一巴掌,热辣热辣的。我快速拨出腰间的尖刀,一鼓作气,直直刺向他的心脏,没有一丝迟疑。
位置找得很准,但刀刺不进去。我的手满是鲜血。我早该料到了。
D夺过我手中的尖刀,割开了我脖颈上的动脉,血迸发式地喷涌而出,有些流向我的胸口,滚烫滚烫的。
我看见D在笑,有着比刚才剥了狼皮掏了狼心后更多的得意。
我听见人群疯狂的骚动,十级阶梯之下传来阵阵掌声。
我感觉天快亮了,胖子会说这是今晚最大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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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疼醒了,发现自己躺在昏暗无光房间里的铁床上。
小月看见我醒来,她哭着说:“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我感到有些恍惚,轻声地问:“刺杀失败了吗?”
她反问:“什么刺杀?是自杀。”
我反问:“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只有自杀我们才能逃出去。”小月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我心里想这是什么狗屁逃法。
我看到小月身后人的面孔,异常熟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恶狠狠地发问:“你是D吗?”
他说:“你不该忘记我,我是Dr. Dai。”
“Die?Dai!戴。”我喃喃自语。
我想起来了。戴医生,一个人模狗样的人,病院里的金牌主治,给我们进行身体的“治疗”和心灵的“疏导”。这事不止他一人,但他是主谋。我们很少能真正见到他,倒是这病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贴满了他假斯文的照片,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戴的眼神赤裸裸,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一番,得意地说:“我早告诉你应该合群,做一个成熟的病人,用心去做大家该做的会做的正常的事,你连复制粘贴都做不好,还唆使小月去自杀,真是太不乖了。”
小月默不作声,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抠着手指。
我说:“是小月唆使我的。”
戴说:“可是刚才要杀我的是你,星。”
我问:“刚才不是梦吗?”
戴说:“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我问:“这是哪?”
戴说:“疏导室。你这么不乖,以后会常来的。”
戴大笑着扬长而去,和小月一起。
我直愣愣地坐起来,看着前方镜子里的自己,脸是嗜人的白。
镜子里的人要我听话,用心去做大家该做的会做的正常的事,逐渐躺平在这巨大的棺椁里,埋葬所有的秘密。
END.
故事无畏
切莫借以探究
我的过去、现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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