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 (75)

聂宏志考取北京钢铁学院以后，深得教授罗会祥的赏识。

1977年的高考，帮助无数学子圆了大学梦。在这之前，我们国家的大学已有整整10年没有正常招生。上大学都是基层领导推荐。这其中不乏弄虚作假之流把自己的亲戚朋友“推荐”进大学，而真正好学苦学又没有门路的农家子弟根本是求学无门。像聂宏志这样的“黑五类”子弟就更是靠边站。所以说孙天凯教授是在聂宏志走投无路的时候，上帝垂给他的一根从天而降的绳索。

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最终凭借自己的努力游上了岸。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的时候，聂宏志已经32岁“高龄”了，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但这并没有阻碍他求学的步伐。当他从报纸上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后，孙教授全家人都喜极而泣。

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全家人都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支持之中。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已足够，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整整五年。十年磨一剑，自从他被赶下讲台算起，他已沦落到人生的低谷有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中，他备尝艰辛，卧薪尝胆，总渴望能被命运的女神垂青。期间他几度沉沦，恨不以死抗争，其中甘苦非亲身经历者无以感同身受。所以，当高考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他的手上时，他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十年的忍辱负重，终换得云开雾散，怎不令他泪湿衣襟呢。

那以后就有点好事连连了。不久孙教授的问题也得到了平反落实。他们全家又回到了北京。教授的年事已高，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衰弱。能在人生的暮年，得到如此的归宿，他也非常心满意足了。在家里含饴弄孙是他很满意的生活。

聂宏志的妻子孙家慧也不示弱，她进了父亲所在单位的校图书馆工作。通过刻苦的自学，取得了自考法律本科学历，和丈夫站在了同等的学术高度，他们都是一群自强不息的人。最终得到了命运的厚待。

这次领着孩子陪丈夫回云南探亲，是孙家慧头一次踏上南国的土地。她出生在北京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在帝都接受了良好的中学教育，然后又在东北辽阔的大兴安岭低谷徘徊了将近十年。她既享受过富贵，又遭遇过坎坷，在人生这条大河中颠簸浮沉过几轮，现在能苦尽甘来，心中无比兴奋。

云南是神话的世界，她早在童年的小人书里就了解到，神秘的大理，温柔的丽江，曼妙的西双版纳，古老的石桥，幽深的小巷，浪漫的吊脚楼，美轮美奂的香格里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做梦都想身临其境的。现在她即将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怎么不使她心旌摇曳而起伏呢！

“妈妈，云南有大象吗？”儿子南南的问话把孙家慧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有啊，大象的鼻子长长的，能把你卷起来放到它的背上去。”孙家慧故作夸张地看着儿子神奇的表情答道。

“妈妈，云南很美吗？”儿子又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

“是啊，相传它是仙女住过的地方，比天堂还美，所以也叫彩云之南，七彩云南啊！”孙家慧边说边抚摸着儿子的头露出神往的表情。

她一旁的丈夫聂宏志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次一定要带你们娘俩好好逛逛。”他心里一直觉得愧对妻子多年的风雨同舟，总想说几句肺腑之言一表衷肠，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总是说不出口，他恨自己的嘴还没一只八哥鸟会说。

孙家慧懂得自己的丈夫是个清高要强不愿意为生活妥协的人。她为自己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而感到踏实自在，这一生不论遇到多大的风浪，她都愿意陪他一起面对和承担。她也是在心里这样默默想着，却从来没有说出过口。

儿子南南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南南出生的时候，聂宏志还没有考上大学，孙家慧也是林场的一位普通职工。她要刻苦自学，还要照顾聂宏志苦读，她相信凭着聂宏志的勤奋，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她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她喜欢爱学习爱读书的男人。聂宏志的憨厚和勤奋是深深吸引她的源泉。

聂宏志也即将本科毕业，他的老师罗会祥极力引荐他报考美国麻省理工大学的商学院，鼓励他继续进修，学有所成。因为聂宏志是他这一生教过的学生中少有的勤奋踏实用功弟子，这孩子不光学习踏实，人品也是出类拔萃的出色。罗会祥教授实际已向在美国工作的老同学暗中做了推荐，只是没有告诉聂宏志而已。

自古以来老师都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罗会祥老师也不例外，他希望聂宏志能成为我们祖国未来经济学领域的领军人物，这样一来，即使他百年以后，也能含笑九泉了。

聂宏志也做好了进一步深造的思想准备，只是还没有跟妻子和岳父商量。实际，让他抛下亲人远涉重洋去求学，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割舍不下，所以他非常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想到这儿，他也凑近窗户，和妻子儿子一起头挨着头兴致盎然地看起了车窗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