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

他又在这个十字路口边上一直呆到凌晨两点。

是的，入夜之后，默默地在斑马线旁找个能安坐的位置，一言不发，怀着心事，静看周围人流穿梭，车来车往。

晚晚如此。

这个四更时分，行人寥寥，马路上呼啸拥挤不再，他独自享受着白天喧闹舒缓下来的片刻宁静。

然而这时，他留意到一位阿婆，正蹒跚地从他身后经过再径直往前走，步速不快，但也看得出归心似箭。

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出夜街散步的老人家？

而且就在他面前不远处，他看到从阿婆身上掉下来一个东西。

是个普通的钱包，然而阿婆并没有注意到，继续往前走。

他并没有起身去把钱包捡起来追还给阿婆的打算，只是想高声叫唤阿婆，提醒她一句：

「阿婆！你跌咗个钱包啊！」

阿婆应该听不到的。喊完，他便笑着想。

未料阿婆此时停下了脚步，低头伸手摸了摸口袋，再回头望一望，几秒后发现到了掉在身后路上的钱包，

「啊是哦...」

一边似是答应着，一边缓缓地回过身子的阿婆把钱包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张开裤袋塞了进去，且一边环视着四周，似是在寻找方才呼唤他的人。很快，她发现到了坐在斑马线旁边的他，四目相视，她便向着他走了过去。

他很是错愕，一时给不出任何反应。

然后阿婆来到他面前，亲切地笑道：

「多谢你哦后生仔，要不然阿婆这个月的家用就没了...」

「不，不用客气...」他狐疑地看着阿婆的脸。

「都这么晚了，干什么还坐在路边不回家啊，有心事啊？」阿婆笑着问。

「没什么，只是想坐一下，坐多一会就走了。」他有点敷衍地道。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喜爱夜蒲，不到天光都不愿回家...」阿婆笑着摇摇头，微微叹口气，欲转身离去。

但不足一秒，她便回头凝望着他，

「后生仔，我认得你。」

「你，你认得我？」

阿婆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道：

「我认得你，我每天晚上经过这里，都能见到你坐在这里...」

「阿婆，你...」他说不上话。

「...其实，我对你印象深刻，是因为，你出事那晚，我也在现场...」阿婆接着说，

「嗱，就在那里，红绿灯正对下面的那个地方，我记得的...当时警车黑箱车都来了，连第二天新闻都上了...」

「唉，差不多十年了，你都还是不肯走，其实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面对着阿婆如心疼儿孙的眼神，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才苦笑着哽咽地说出一句：

「是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愿嫁人...」

流露出的眼神同样充满怜爱和心痛。